言论

琼瑶金句的当代诠释/一愚

华人爱情教主琼瑶离世,各地纷纷涌现与琼瑶作品的青春记忆,包括小说、电影、电视剧等,显见她的影响超越国界、世代。

不过,昔日广为传诵的琼瑶金句,部分反而被新生代视为迷因,转为嘲讽批判。比如《一帘幽梦》:“你只是失去一条腿,而紫菱失去的是爱情。”。

绿萍、紫菱为姊妹,紫菱暗恋绿萍男友楚濂,后来楚濂与紫菱确定关系。楚濂下定决心与绿萍分手,载绿萍外出,谁知途中车祸,绿萍断了一腿,连带失去留学机会和舞蹈梦想。楚濂为了负责,只好与绿萍结婚,家族友人费云帆则娶了紫菱。

以上金句是费云帆与绿萍的对话。有人表示以前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现在却觉得腿比爱情重要。

描写清代王府家庭故事的《新月格格》:“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被说是最强小三宣言,但现代女性无法认同。

早与现代社会脱节

再说,如今各地的婚姻法亦禁止一夫多妻,这类旧时代或许习以为常的叙事,早与现代社会脱节。 

这并非琼瑶或琼瑶作品的问题,而是时光流转,人们终于走到作家、作品之前。

曾经引领风骚的艺文作品,相对显得落伍、保守,尤其是背景设定于旧时代的作品,倘若内容太过写实,势必距离现代观众太遥远,反而无法引发共鸣。

如何适切的弥合传统与现代,是创作者永恒的问题。 琼瑶作品依然在,然而时代气氛转变,确实会影响读者的评价。说不定有一天,一般读者不再追捧琼瑶作品,反而成为某些年代文化史研究的重要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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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琼瑶的理想年代

报道:卓娉婷

在生命尽头,琼瑶像自己笔下的女主角一样,翩然离去。功过任评说,但她开创了一个用真爱抵御万难的理想年代,温暖无数心灵。

12月4日,86岁的琼瑶离世,以“为生命做主”的名义,以火花熄灭般的决绝,以一种“琼瑶式”的姿态,告别人间。

但琼瑶自杀的消息在一部分忠实读者的眼中,令人震惊,却并不意外。

作为华文世界首屈一指的言情小说作家,几代人心目中的“爱情教主”,琼瑶笔下“爱来爱去”的主人公不少都以自杀结束生命:远至早期中篇小说《生命的鞭》中勇敢私奔导致贫困交加的“神鞭公主”、长篇小说《船》中温柔善良却所托非人的湘怡、《紫贝壳》中身陷婚外畸恋最终为爱牺牲的佩青,结局无一不是以自杀告终。

众多“自杀案例”中,有一桩尤其震撼—出版于1984年的《失火的天堂》里,从小受继父强暴和肉体折磨乃至早孕的女孩“豌豆花”,在豺狼继父、勃然大怒的爱人以及社会道德观、贞操观的夹逼下成为了“有污点的女人”,自杀离世。

40年前,在《失火的天堂》最后,琼瑶借“豌豆花”的绝笔诗,托出自己对生命之旅终点的理解:“当美丽不再美丽当诗意不再诗意当幸福已像火花般闪过当未来只剩下丑陋空虚那就只有—安详地沉沉睡去。切莫为生命的终去而叹息...结束悲剧才是永恒的美丽!”

“火花”这个意象,也延续到40年后琼瑶留给世间的最后一封信。她将自己比作已尽力燃烧过的“火花”,当火焰将熄,选择翩然离去,又何尝不是为了一种“永恒的美丽”?琼瑶对自己生死观几十年如一日的忠诚,就如同她对“真爱”的坚持一样执着。

一生活进自己书里

选择像自己的女主角一样离世,琼瑶将一生都活进了自己的书里。

童年时战乱中的颠沛流离,被她写进了《流亡曲》;少年时与中文老师的苦恋,成就了她第一部长篇小说《窗外》;创作《窗外》时“一手抱孩子、一手写小说”的焦头烂额,以及心比天高、眼高手低的第一任丈夫,又成了《在水一方》中男女角色的蓝本。

她将半生无奈只能奉献家庭的母亲写进《几度夕阳红》、《一帘幽梦》中一个优秀、一个平凡的绿萍、紫菱两姐妹,俨然是琼瑶那就读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妹妹与她本人的化身。

由这种作者性出发,回看琼瑶最后的文学作品,它们与琼瑶的“结局”也互相映照,互为补充。

2017年,琼瑶与第二任丈夫平鑫涛几名亲生子女在社交平台隔空开战,为的是年届90、失智中风的前皇冠出版社创始人平鑫涛是否应进行插管治疗的“处决权”:琼瑶在脸书篇篇长文声泪俱下,那边厢平鑫涛亲生子女联名公开信指责琼瑶将家事变成天下事,“为卖书做准备”,又抨击琼瑶“将自己的爱情建立在另一个女人(原配)的牺牲上”。

其后,更有原配林婉珍以80岁高龄之姿出自传《往事浮光》,被称为“文坛‘大婆打小三’”。

众声喧哗,琼瑶终于还是出了书。

同年,以平鑫涛罹患失智症为启发,琼瑶写下《雪花飘落之前》,为高龄人士善终权、安乐死摇旗呐喊,似乎坐实平家兄妹“有出书之嫌”的指控。

但直到7年后的今天,当琼瑶当真为自己“善终”,人们方才发现,无论那场纷争是否为具有商业属性的宣传,至少琼瑶在面对生死之时,做到了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或琼瑶本性

又或者,这种“知行合一”,是琼瑶的本性。1980、1990年代,琼瑶小说开始于中国风行。面对沉迷爱情故事的少年,家长往往会以“只懂得情情爱爱带坏风气”为由对琼瑶小说大加批判。

不过,琼瑶从盛年到晚年,乃至去世前一年最后一次公开露面,都毫不讳言自己对“人间有爱”的信念:“爱就要大声说出来!”至于这份爱是否真的存在,她说:非不能至,心向往之!

在台湾戒严的威权时代,琼瑶指挥着笔下的男男女女,高呼“好美好美的天,好美好美的海,好美好美的你”,在方寸之间争取爱之自由。

银幕上,甄珍、秦祥林、林青霞、秦汉戴墨镜穿喇叭牛仔裤、穿梭于城市的车水马龙,在琼瑶庞大的爱情王国里,涂抹出台湾摩登青年的色彩。

来到1980年代改革开放后的中国,经历无言的时代,琼瑶书中光怪陆离的爱唤醒青年人冰冻的心,使他们相信,爱之自由即人之自由。

1990年代,琼瑶藉中国实景拍摄的一系列古装、民初爱情剧,抒发她剪不断的乡愁之余,也试图于岛内绘出“文化中国”的想像。

戏说历史塑商业丰碑

到《还珠格格》的风靡,她又以“戏说历史”的姿态,为自己打造了新的商业丰碑。

半个多世纪,从台湾到中国,琼瑶孜孜不倦地尽她“爱情启蒙师”的职责,同时也在华语流行文化史上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

回到琼瑶生前的最后一部作品《梅花英雄梦》,这部耗时7年完成的小说,沿用原作《梅花烙》中几个主人公,是一部“融合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生死仁义…”的“好看的小说”(琼瑶语),然少人问津。

琼瑶去世后,台湾媒体人高爱伦表示,琼瑶生前最后一次深情悼亡夫的脸书帖文,点阅量不过数百。

琼瑶和她“月朦胧鸟朦胧”的梦幻爱情在“当爱已成神话”的今日,仿佛成为原罪。正如当代人回看琼瑶小说影视时,更加重视“三观正不正”,而不是人与人如何“情不知所至一往而深”。

可幸可叹,在雪花飘落前,琼瑶用自己最后一舞,留住了她此生最想要追求的完美。送别琼瑶,送别一个有情、有爱的理想年代。

新闻来源:亚洲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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