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报道：林嘉珉

偏僻的油棕园，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然而对囚犯来说，可能是重生的福地。

外来劳工一直是本地油棕领域的主要劳动力，然而在2019冠状病毒病疫情冲击下，我国业者因各国封锁国境，难以聘请到外国劳工。

况且，在国人心中，油棕园的工作属于3D（危险、辛苦和肮脏）范围，许多人宁愿待业，也不愿尝试。

然而，在许多囚犯眼中，看到的却是重生的机会。

本地就有种植业者与大马监狱局合作，让服刑者加入种植工作，好让他们为服刑完毕后的新生活做好准备，未来可以更快融入社会。

假释犯种出新天地

虽然本地企业和当局不断努力，但人力短缺一直是大马种植业的痛处，长期以来严重依赖外来劳力。

这个困境在2019冠状病毒病疫情爆发后愈发显得严重，因为各地政府相继关闭国境，遏制疫情扩散，导致我国无法聘请新劳工弥补空缺。

在当前背景下，森那美种植（SIMEPLT，5285，主板种植股）与大马监狱局过去2年来合作，为假释犯提供技能培训，以便投入种植领域。一来能够缓解劳力短缺问题，二来也能为囚犯提供重生的机会，好让他们更好地融入社会，可说是一举两得。

自2018年开始，森那美种植就与大马监狱局建立策略合作伙伴关系，在油棕园内实施企业智能合伙计划（CSI），为刑期即将届满的假释犯与受监管人员，提供技术与社交技能培训。

双方希望借此机会，帮助假释犯与受监管人员在刑期结束后，做好重新踏入社会的准备。

另外，在假释监督期间结束后，森那美种植将根据他们在CSI计划期间的行为与表现，提供适当的就业机会。

砂柔彭60人参与

计划开始以来，森那美种植已在砂拉越招募了约40名假释犯并给予适当培训，同时，在柔佛令金和彭亨关丹，也有20名受监管人员加入。

假释犯与受监管人员会在油棕园内负责基本日常工作，工作期限是3或6个月以上，而最终释放的日期则交由监狱局决定。

通过这项计划，他们能获得适当酬劳，如1100令吉的最低薪金；若能够超额完成指定的工作目标，还可获得加班费作为奖励。

森那美种植人力资源总监祖基菲再纳说：“自2018年起，公司全力支持大马监狱局的计划，因为相信有助于正面塑造社会。

“我们不仅注重培训技能，还提供多元文化交流的机会，强化（假释犯与受监管人员的）社交能力。”

此外，他也补充，希望在油棕园的工作经验，能够帮助他们做好身心准备，以建立美好的未来，并与家人和社群过上更有意义的生活。

盼更多企业参与

柔佛监狱局监狱长阿都瓦哈说：“大马监狱局不仅负责让监狱成为囚犯改过自新的地方，还使服刑期届满后的囚犯获得重新生活的机会。”

“为了回馈社会，森那美种植参与了由大马监狱局承办的企业智能合伙计划。”

“同时，监狱局也欢迎更多本地公司来合作，因为我们相信建立一个更良好的社会，是我们作为大马人的共同责任。”

此外，监狱局还认为，只要被给予适当的机会，假释犯与受监管人员群体也能再度发挥所长，为社会与国家做出贡献。

出狱难找工 不嫌苦力活

诚心要改过自新的囚犯，最想得到的，也许只是不被社会歧视，而事实上呢？

在这项企业智能合伙计划中，共有5名受监管人员在匿名的情况下分享自身经验。

他们有的因盗窃摩托车或犯抢劫罪等，被判处2到10年监禁不等。

通常，在服刑结束后，他们多数都觉得难以找到工作，因为企业通常在进行背景调查后就将他们排除在外。

因此，他们认为CSI计划所提供的机会非常重要，能让他们累积经验，并与社区交流，为未来新人生起到很大的帮助。

当他们在油棕园区定居并开始工作后，有者认为初期有点艰难，但过了一阵子后，发现工作变得有趣，更有人对工作内容感到满意，想申请在森那美继续务农。

同时，他们还表示，在油棕园内的工作，可能在局外人眼中属于苦力活，遭人嫌弃，但他们认为能承担得起这项工作。

另外，他们认为，在新环境中也感到相当舒适，并没有因身分背景而被异样对待。

“我们被善待。我们的问题都得到很好的回应。他们对待我们就像对待一般人一样。”

严缺劳力冲击25%产出

根据业界数据显示，本地棕油业共有高达75%劳工属于外籍劳力，然而，目前该领域仍短缺3万7000名劳力，这恐将影响本地鲜果串产量25%的产出。

然而，油棕园工作被视为3D工作，多年来国人一直不感兴趣，所以就算有种植公司尝试招聘国人来填补缺口，但效果都不理想。

联合种植（UTDPLT，2089，主板种植股）总执行长拿督卡尔贝克尼尔森披露，公司当前正面对着前所未见的劳工短缺问题。

“我们本地与外籍劳工的比例是15%及85%，但自从大马暂时关闭边境后，我们一直优先招聘大马人，遗憾的是，（本地人）没有兴趣加入农业。”

到目前为止，仅有少过60名大马人加入该公司，但无一愿意从事收割工作。

因此，联合种植正呼吁政府，至少就收割业务，让本地公司聘请外劳帮忙，并愿意支付冠病测试等所有费用。

“我们将在（劳工）出发和抵达吉隆坡国际机场（KLIA）前，严格遵守政府冠病测试标准作业程序，且这些劳工必须隔离14天，然后再进行最终冠病测试。”

“只有在他们的测试结果呈阴性后，我们才会将其带回园地工作。”

技术不提升陷劳力瓶颈

新加坡棕油分析公司创办人瓦卡说：“没有解决这个（劳力短缺）问题的捷径，也没有最理想的政策来解决。”

他点出，大马棕油领域非常依赖外来劳工，但其实依赖低技能与廉价劳工的问题，在其他不同领域也存在，只是棕油领域却显得特别严重，他相信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解决。

“这是个结构问题，没有任何奖掖措施可以解决。”

他解释，这是因为大马从低基础经济迅速往高收入经济发展，因而掉入中等收入的陷阱中。

“对于高收入经济，一个国家需要产生高附加价值的工作。这些工作必须是技术性工作，且应该在技术升级和生产力创新方面进行大量投资。”

然而，这类进步并没有大量发生在油棕业，瓦卡称这可能是多种原因造成。

“虽然有可用的技术，但却没有被广泛采用。”

至于作为全球最大棕油生产国的印尼，就没碰上劳力短缺的问题，反而在疫情爆发前，还能一直为我国提供劳动力。

这是因为印尼人口庞大，加上当地两大油棕生产地——苏门答腊与加里曼丹没有太多就业选择，当地人只能加入木材或种植业。

瓦卡补充，由于印尼当地工作呈现僧多粥少的情况，因此，政府同意让人民出国寻找其他就业机会，而距离非常靠近的大马就成为主要选择之一。

“他们勤劳，且来自相同的领域（种植业），他们是全球最好的收割员之一。”

因此，除非印尼政府决定采取措施，否则，相信大马种植业必然少不了印尼劳工的身影。

国人怎么看？

薪水太少难生活

现年26岁的余勇锋，是位在新加坡工作多年的本地青年，目前正从事服务相关行业。

他说：“虽然对这个行业不太熟悉，但相信在油棕园内工作，所赚到的钱应该不足以支付生活中大大小小的开销。”

目前，他每月需要支付房贷、车贷与保险，且还会定期寄家用给家人。

“在新加坡工作，为的就是汇率（折合后的）优势。在本地油棕园内工作，除了不够应付当前生活开销，工作也很辛苦。而且这是一份完全靠体力的工作，等到年纪大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此外，他点出年轻人的心态，也是国人不愿加入这个行业的问题之一。

“要知道，年轻人就是喜欢热闹的地方，像有娱乐场所、人气餐厅还是奶茶店等的地方。应该没有多少年轻人想要被‘关’在油棕园内，一周只有1、2次出来采购物资的生活。

“因此，个人看法是，应该不会有年轻人对这个行业感兴趣。”

令吉贬外劳也嫌

从事家具业外贸业务专员的蔡女士说：“很多外劳都不愿意做这个（棕油）行业了，更何况是本地人呢！”

在家具厂内工作的她，需时常与厂内外劳沟通，因此，得知外劳也因为令吉汇率的走贬，对于留在大马工作开始兴致缺缺。

“况且，本地政府近几年来，在外劳政策方面的态度，越来越不友善。除了雇主难做，外劳们也是感到头疼。”

另外，育有一子的蔡女士，也不希望孩子长大后加入该行业。

“感觉这个行业的发展有局限。一直会看到新闻报道，欧美国家因为伐林所引发的水土流失和动物流离失所，而压制棕油行业的发展。

“此外，政府也没有相关的永续支持政策，因此不会希望孩子以后进入该行业。”

招聘宣传不到位

现年32岁的音乐老师许龙年说：“在这次疫情冲击下，我们这些从事音乐或灯光音响等服务行业的人，应该是受到最严重影响的一批人。

“就算如此，这些同行还是没法去加入棕油行业，原因有很多，包括工钱少难以养家，以及这是个体力活等。”

“最重要的是，就算不知道何时业界活动会复苏，但我们都是靠手艺‘吃饭’的，不能随便从事可能会伤到双手的工作。相信这也是许多其他行业的人所面对的问题。

同时，他直言并不知晓本地棕油业缺乏人手，并说：“我从没听到身边亲友提到，这或许是本地业者的招聘宣传不够到位，公众对此并不知晓。”

此外，他认为或许政府应该在这方面提供一些援助措施，以鼓励本地人积极加入该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