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视权力游戏的后遗症（下篇）】

过去的7天，国人陷入了一场集体的“精神分裂”中！

除了见证各党在首相人选课题上的反复外，新联盟的成立也再度颠覆了大家对各自政党过去的认知，如马华原来可以与伊斯兰党结盟、原本与巫统为敌的领袖，如今可以重返巫统。我们甚至可以不接受敌对阵营的挖角，却认定敌对阵营的过档是弃暗投明。

尽管政局随着土团党主席丹斯里慕尤丁出任第8任首相后，暂告一段落。然而在这样的错乱中，我们赔掉的不仅是对体制的信任、对民主精神的期待，更包括对公义、道德的想象与坚持。一场乱局后，国人该何去何从？

马来西亚回教大学政宪法学专家姗拉哈尤教授说，王宫委任土团党的丹斯里慕尤丁出任第8任首相的宣布，看似是对希盟，乃至希盟支持者来说是一种打击，但是，这对国阵支持者来说，也会是一种认知上的冲击。

“往后，大家可能就会接受拉人过档来变天的做法，而这些支持者如何面对通过非‘选举’方式选出来的首相，这也会是一种矛盾。”

她是在接受本报访问时如此说道。期间，她更直言，无论是支持哪一个阵营，年轻选民和独立后的老一辈相信都对今次事件感到厌倦。不过，这不意味着国人无法从困局中走出来。

姗拉哈尤就认为，当下最需要做的，其实是国内的政党政治有必要进行检讨，而这一步得靠年轻一代来进行。

“年轻一代可以开创新的政治方向，用自己的方法将现有的政治人物给一并刷走。”

她认为，我国政治已经来到一个僵局，必须得借由年轻人的力量，打造一个新的局面。其中，她就主张，年轻一代可以集合不同性别、宗教、宗族的领袖来领导，并以国民团结和经济发展为主。

“我觉得就由40岁以下的人来领导，至于长辈级或知识份子则在团队中出任顾问一职。”

姗哈拉尤的建议放在我国的政治现实面上来看，无疑是大胆的，但是在国际上的例子却比比皆是，甚至成为了主流。

欧洲新秀主宰政坛

去年，芬兰就迎接了34岁女总理桑娜马林，较早前，库尔兹也以31之龄成为奥地利总理。更早之前，纽西兰也出现37岁女总理阿尔登，而法国也有39岁总统马克隆。另外，爱尔兰和爱沙尼亚的领导人也全都不超过39岁。

显然的，欧洲早就出现了年轻新秀主宰政坛的趋势。

不仅如此，领国新加坡也有不少部长由40岁以下的年轻人出任，而我国也曾有不少40岁以下的正副部长，惟，主导的仍是60岁，甚至70岁以上的领袖。

我国著名马来政治评论员阿末阿朵里教授也指出，国际上出现许多年轻领袖，很大程度是因为老一辈领导将国家带入一个窘境后，选民才希望借助新势力来扭转整个局势。

“这些年轻领袖几乎都是务实主义者，多半具备改革思维，反而不太会坚持意识形态。”

他认为，欧洲出现的现象，将能有助这些国家以更具生机及创意的方式去展望世界，为国家带来不一样的全新格局。反观我国，老一辈的领袖始终恋权恋战，以致我国始终逃脱不了旧有的政治框架，思维及水平均停留在过去几十年。

勿依赖政客打造体制

政宪法学专家大胆建议我国以跨种族、宗教及性别的年轻政治出发，然而，这不意味着国人就能从此安枕无忧。

马来西亚政治系讲师傅向红博士重申，基于选举是政治精英的游戏，加上精英也具备出卖选民的可能，因此国人不能过度依赖代议士来打造完善的体制，为我国带来更美好的未来。

她认为，国人都应该在民主化的过程中扮演更积极的角色，而不是在投票后，就以为代议士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人民应该要积极参与更多，参与层面也应该多一些。健全的民主制度和心态其实不应该只是寄托在代议士手中。”

她也建议国人积极参与公民组织，协助壮大公民社会，好让这些公民成为监督、施压，乃至制衡政党的独立机构。

傅向红也认为国人对民主的要求应该要高一点，不能认为“一切都符合民主制度程序下进行”来合理化今次的事件。

“这已经违反了民主的理想与精神，违背了原则，我们不能认为它只是‘违背精神，没有违反程序’来合理化这一次的替换政府。

“比如，你欺骗家人可能不足以在法律上被定罪，但也不能说你没有错。”

她主张，唯有对民主精神的追求与坚持高一些，那么我国才会更加懂得拒绝任何有违民主精神的运作。

“安华没整顿公正党”

值得一提的是，傅向红也点出了各造需要为今次事件负责之际，公正党领袖拿督斯里安华和公正党需要负上最大的责任。

她说，被释放后的安华理应重整公正党，但是遗憾的是，过去公正党予人看到的多为内斗权争，多过实际的改革，以致许多重要课题缺席外，整体的党改革方向也模糊；当安华重返国会后，他也错失了许多能够整顿国家政治方向的机会。

询及选民该如何自处，国人要如何走下去，她表示，国人还是要积极走下去，而今次的乱局至少让大家意识到国家民主其实并不能单纯地依赖政治人物，应积极提升本身对于国家民主建设的参与。

“这次事件，是一次很好的民主教训。”

为国民上一堂民主课

时事评论员林志翰在受访时同样认为今次的乱局，是民主的一次机会教育。

他认为，我们都应该检视政治人物是否言行一致、是否真的具备改革议程，以及这些议程是否真的具备落实的诚意，而非一昧地沉溺在他们的能言善道中，或偶像化、神化政治人物。

“这可以从他们过去纪录、言行脉络、背景等看得出来。”

他指，国人应该尽可能多关心时事动态和社区发展，和保持批判思维。如此一来可以避免遭政治人物的欺瞒言语伎俩所骗，另一方面也可以协助其他友人辨别是非，往后选举时也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他也提醒，即便选举后，国人也应该继续监督政府，因为政治人物都有自己的利益考量及逻辑思维，因此国人不能对这些领袖过于崇拜，反之要了解这些厉害关系，看清权利的运作后，再更好地选出自己的代议士，或在需要自己站出来时，更懂得如何自处。

较早前，他也点出，过去很多人会对选举充满期待，甚至对自己的政治偶像充满崇拜，但是政治始终是现实的，国人不应过于浪漫。

应打造更多公民组织

除了鼓励个人积极参与公民组织外，其实打造更多公民组织也是方法之一。

也是群议社社员的林志翰指出，国人可以成立不同主义与斗争目标的公民组织，以壮大公民社会的多元性。而这些组织能在特定课题上联合起来发声、施压，足以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此外，针对不愿意参与组织活动的国人，他也认为可以发挥作为“非政府个体”的角色，以个人的身分积极参与发表、揭露、施压、带动舆论、致函予媒体等。

询及公民组织也可能出现机会主义分子，他则表示这是无可避免的，但组织本身可以设下一些条例，如群议社就规定，若成员加入政党参与竞选，那么就应该与组织切割关系，以确保组织的独立性。

“公民社会要自强壮大，也要保持独立自主，这样才能避免组织被政党骑劫或利用，尤其是这些年来我们有看到一些公民组织领袖把‘社运’当作是政治跳板和捷径。”

参与式民主更重要

林志翰强调，很多人以为自己就只有在5年一次的选举中，展现自己选票的力量，并认为这影响政治和展现民主，但是，我们能做的其实不只是选举而已。

他早前撰文提及“有两种民主，一种是‘选举民主’，那就是刚才描述的政党竞争寻求人民委託的过程，人民除了投票，平时也该督促自己的代议士和其政党，确保他们遵守承诺和保持专业。而另一种常被忽略的是‘参与式民主’。”

他说，公民可以参与讨论及影响地方建设管理乃至国家政策的决策。不一定需要当权者决定开放管道来咨询，人民也可以积极主动地给有关当局回馈和意见，自己也可以在社区里组织起来。公民个人行动的传统方式如写信投诉或安排见面，不然可以撰文至各媒体积极提出看法。

“如果当权者选择不聆听不理睬诉求的时候，人民有集会和言论表达自由，可以组织游行抗议，以便让更多人知道和了解该课题。”

2020宏愿美梦破灭

任谁也没有想到，原来我国的2020年会是这样的一幅光景。

当我还在小学时，2020年宏愿的落实是令人期待的，但原来我们不仅没有达到宏愿的目标，甚至还迎来这样的乱局。不得不提的是，乱局并不只是政治人物之间的事，更影响了国人对制度的信任、对民主的追求、对公义和道德的坚持，乃至对真善美的想象。这样的发展，会产生怎样的一个社会？ 会带来怎样的一个国家？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并不像过去那样通过选举产生出来的，而失去政权的一方，也曾积极通过拉拢来试图致胜，换言之，谁都在玩着权力的游戏，没有体现民主精神的真谛。就此，未来大家随时都有可能验证自己的因果。

尽管如此，这不意味着国人就只能痛心疾首，或抱着看戏的心态来自处，反之是时候让国人将过去被动的政治参与化为主动。

访问一众受访者时，大家仍表现得十分乐观积极，因为他们知道我国的民主并不能依赖任何一方，或者说他们从来就没有太寄托于这些政治人物，所以他们不会在这场乱局中出现太大的失落或兴奋。毕竟，在民主化的过程中，始终要靠的是每一个你、我、他，不能只是代议士、不会是政治偶像、更不可以是政客。

民主没有捷径，而我们也是时候将过去诠释民主的“你民我主”，彻底进行成“以民为主”了。愿我们都在这场权力游戏中学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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