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爸爸的眼泪/曾焰

就要远离父母家园的头一天,父母才惊骇的知晓,宝贝女儿竟然结交了一个残障男友!爸妈才惊讶地第一次看到、这个比女儿大了6、7岁残障跛足的年轻人——根本连反对的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当他和他的家人傲慢地离去时,爸爸和曲叔叔还以礼相待地送出门来,苦涩微笑而慈爱的看着痴傻的女儿,说“管他跛脚儿子也好、跛脚姑爷也好,只要女儿喜欢就好!”

爸爸说这句话时,有泪光在闪闪,年少迷糊的小女孩,竟还不懂得爸爸内心的苦痛熬煎和挣扎——最心爱的宝贝女儿,明天就要跟这个一脸凶相的跛脚人闯天涯,这个可能连自己都无法照顾的残障,他可能给在家中娇生惯养的女儿照顾呵护吗?



明天就要走了

但为了祝福,爸爸还是强忍着被子弹突若其来射杀般的哀痛, 接着又说:“明天就要走了,来不及了,不然,好歹也办桌酒席,让亲朋好友来庆祝一下——”

曲叔叔却大感震惊地说:“小二娃,世界上最爱你的永远是你的父母啊!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

出于善良仁慈,出于对女儿的疼怜疼爱,爸爸毫不嫌弃他是个大部分人都看不起的残障跛足,出于爱女之心,爸爸肝肠寸断,出于从小一贯对女儿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什么的任性固执,爸爸知道,什么都挡不住女儿跟定这个残障跛足的心意——出于爱女之心,又有谁愿意,从小捧在掌心长大的宝贝女儿找一个这样的伴侣?更何况年幼才18岁的女儿一点都不了解,他做人的道德品格是怎样——道德品格比身体的残缺健全与否更重要啊……

她麻木地更不知道,爸爸那一整晚都在为她暗自悲泣……她也根本就没有去想,她离家的漫长岁月,爸爸是怎样肝肠寸断、日夜思念牵挂并担心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黄毛Y头。



她也不知道,爸爸慈祥的笑容,仿佛总是笑口常开,那笑容里有多少不愿宣诸于口、痛彻心扉的痛楚……

跟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

离开家的那天早上,当年少懵懂的小女孩背着行囊正要跨出家门,爸爸哽咽地叫了一声:“乖娃儿, 从今以后,你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一句话未说完,爸爸已哽咽不成声,悲伤的哭了起来……自己再苦再累也是捧在掌心长大的女儿啊!

爸爸顺手拿起桌上的抹桌布,就去揩抹脸上的泪……从来没见过爸爸流泪的她,呆了几秒钟,才如梦方醒的哭泣着喊:“爸爸,那是抹桌布……”——想不到,这竟然是她面对面跟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

纯真善良的小女孩竟如此愚蠢,且又毫不设防直至被撞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才能深深去体会——爸爸的眼泪,每一滴都是绞心痛肠渗出来的血啊!

我最亲最爱的爸爸,我真的对不起你啊——

“对不起”这3个字是如此之轻,如何承载得起如高山如汪洋大海之厚重、和宽广无边无涯的父母之恩?

因为你如斯天真愚昧多情,因为你如斯的莫明易于感动,因为你如斯的盲目易起怜悯,因为你如斯的滥施人道同情,因为你总是如斯自以为是的偏执任性——但是,为什么你竟痴顽的不知晓:百善孝为先,世界上最爱你的,是你的父母——为什么,你不能先把你的情你的爱你的怜,甚致你的人道同情,先敬奉给你的父母?却是滥散在不值的污泥浊水沟,徒让小绵羊自己误入狼口利爪,徒让你的父母为你牵挂了一生一世?以致他们还在深深的牵挂着你?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爸爸,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你冷了,我要为你披上一件衣,你渴了,我要为你沏一盏热茶,你饿了,我要为你做你爱吃的饭菜,然后,我要搀着你跟你一起去逛街散步,茶余饭后,坐在门前,一面帮你捶背,一面倾听你畅说别后的往事,抑或请林伯伯余叔叔曲叔叔来摆龙门阵——哦,还有,我要唱歌给你听,我知道你很喜欢听我随心所欲的放声唱歌……,我还要陪你和妈妈一起去峨嵋山普沱山拜佛……

爸爸,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让当年18岁的我,竟跟你一别成永诀,让我一辈子痛悔长泣——

亲爱的爸爸,我跪地祈求天地神明,下辈子,我还要做你最心爱的黄毛Y头——我一定要遵从你爱的教诲,我一定要守在你和妈妈身边长相倚,我一定承欢膝下,我一定尽一个人女之孝顺……让你展欢颜把酒向青天——真正开怀地笑一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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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儿别怕,爸爸在这里啰/曾焰

小时候,我很爱哭,动不动就双脚一跳,翻滚躺在地上哭。

爸爸说:不要哭喽,你要啥子嘛,只要莫哭,你要天上的星星,爸爸也去搬个梯子,给你摘下来喔──



惊奇地抬头看看:天那么高,哪里有这么高的梯子?

翻身坐起来,只见苍穹幽蓝,繁星满天,第一次发现原来夜空好美啊!

呆了,不哭了──是忘了再哭,却引发了幼稚的幻想──文学浪漫启蒙的第一步。

爸爸,你去哪里找这么高的梯子?

找不到,爸爸就做一个喽──是喔,爸爸真棒!



才上小学,因为老师常夸奖我,她们总是孤立我说我的坏话,尽说一些我根本一点都不知道的坏事。

忍住满腹的不解和委屈,恐慌沉默地不知如何辩解,一回到家站在门口就放声大哭。

你这娃儿,啷个一回来就哭!

她们把我说得好像我真的是一个女强盗,说得我真的像去杀人放火。

爸爸长叹一口气:乖娃儿,那只丑小鸭,她是不是去到哪里都被啄被咬被赶?她长大后是啥子?

嘟着嘴继续哭:我管她是啥子——哦,陡然想起,到处被赶被咬被啄的丑小鸭,长大后,原来是一只最美丽的白天鹅。

牢记着爸爸从小的鼓励,自信地走自己人生美丽的路!

其实,我从小就是一个很胆小的孩子,在我成长的道路上,当我胆怯害怕畏惧退缩时,爸爸总是温和淡然地笑着说:“妹儿别怕,爸爸在这里啰──”

牢记着爸爸这句无尽亲恩精神的激励,我克服着无尽的恐悸畏怯,为了寻找理想,年幼的我冒险越过野兽号嗥的云贵高原崇山峻岭、穿过遍布瘴疠的泰缅原始蛮荒丛林。走过万水千山,从海角到天涯,无论我身在何处,遇到千般万种难言的艰难险阻,无数的困顿挫折,无数的伤心失望,无数的痛苦打击,无数的孤独徬徨,我总时时牢记爸爸的慈爱叮咛:“妹儿别怕,爸爸在这里啰──”

我总是克服着心中的诸多胆寒畏怯迷茫,勇敢地抹着泪,放声信口唱着爸爸时常最爱唱的四川山歌继续怯怯往前行:

手里拿把开山斧啰,走过一山又一山──

是的,妹儿别怕,因为爸爸一直在这里啰──

是的,爸爸,有你一路相随,精神激励,我勇敢地走过一山又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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