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写字

文戈

班上有个学生,写的字特别娟秀好看。是个很优秀的男生,他能写蝇头小字,一张A4纸可以填得满满的,远看就好像一块印上规则图案的白布。一天我经过他身边,看到他在写字。我问他,写那么小的字,自己能看清楚吗?他笑笑说,节省纸张。他戴近视眼镜,我说,别弄坏了眼睛哦!

我们系很多科目都是开卷的考试,其中有一种开卷式其实有限制,只限带一张A4纸。学生在纸张正反面能写多少材料都行,就是只限一张纸。监考的时候如果有这类的开卷试,走过学生身边可以看到各种风格密密麻麻的A4纸。年轻人眼力好,我就看不清楚。记得我们系办10周年庆典的时候展出有历史价值的文件,其中就包括了这类带到考场上的A4材料纸。走进历史啦。



说起写字,比较令人遗憾的是,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写字了。其实自己也很久没正经写字,都在打电脑。偶尔需要写,比如写购物单子或在信封上写某某人收,就会刻意写得仔细工整。但就连这样的机会也少了,现在大学办公室都在鼓吹无纸张办公了,什么都是数码的了。

要学生手写作业

唯一还能由自己安排的,是新学期在课上布置作业的时候,总要强调学生手写作业。常常说,大家也可以练练字啊。但也得加一句,真的不想手写的,就打字吧。民主课堂,你有什么办法呢。有时问学生,你们多久没写字了?大家就哈哈大笑,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大家都一样,无法走回头路了。

幸好还保留了出门旅行要带一本笔记簿的习惯。每次旅行都要涂涂写写,回到酒店不管怎么累都要记些事。近年来出门多了,像这样的本子也积累了不少,不管以后用不用得上,这习惯还是保留下来了。其实智能手机也有笔记本功能,但是感觉就是不一样。旅途上虽然也常带本书,但是总没时间也没心情看书,书写却是随时都可以的。原来,离开工作场所和电脑最远的时候,写字最多。

练字由父亲主导



以前常常练毛笔字,写字就是练功。我们念中学的时候作文都写在小楷簿上,先修班毕业后开始教书,也一直保持练笔的习惯。小时候练字是由父亲主导。老爸字写得好,家里很多字帖,我们仿得最多的王羲之和颜真卿。那时为了把字写好都不知挨多少骂,如果被父亲指责字写得不好,那就比挨打还难受。想想自己也久不练字了,惭愧。

早几年我小弟还有用毛笔抄经的习惯。已经很久没看他拿毛笔了,养家的担子很重,这几年渐渐把他压得身躯都有点驼了,眼睛不好、胡子也全白了。我希望他很快能有比较充裕的时间和心情,可以再抄经写字。练字就是练功嘛,其实也是练心。我们常常因为生活而忘记了自己的本心,拿起笔也会把初心拿起来的。

反应

 

商余

折衣服/文戈

【日子河流】文|文戈

 我喜欢折衣服。或者应该说,所有家务中我最喜欢折衣服。也许有人会说,折衣服有何难?人们不是每天都得折衣服吗?只要你还必须洗衣就得折衣服,不是吗?

我是长姐,从小就得操家务和照顾弟妹。折衣服这件事是从小训练出来的。

先说洗衣吧,家里孩子多,每天妈妈都得洗一大桶衣服。当时没洗衣机,洗衣是体力活,过程有如洗衣作坊流水线的方式。脏衣服浸泡在一个巨型椭圆形铁皮桶肥皂水里,通常是我或妈妈,坐在小矮凳上把衣服一件件从桶里捞起来摊在洗衣板上使劲搓。

几个水桶依序排列,负责冲洗衣服的弟妹半蹲在桶前伺候,衣服彻底淘洗干净从最后一个水桶捞出后拧干,就可以晾上了。人手不够的时候独自负责全套程序,一大桶衣服洗完差不多也脱力了。

妈妈是否常闹腰痛,我们也不知道,她没说。孩子都上学后家务繁重,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才请友族洗衣妇每日来家洗衣。那也是比较后面的事了。

漾出流动风景线

衣服晾在老家天井横置的竹竿上,后来天井封起盖上屋瓦铺了天花板,改成睡房以便容纳更多成长的躯体。

老爸就在屋后的混凝土上钉了两个Y型木架子,拉几条铁线晾衣。屋后的阳光比天井好,五颜六色的衣服日日在朝阳下漾出流动的风景线。

晾衣跟洗衣一样也是体力活,我不喜欢洗衣但很喜欢晾衣。把衣服一件件晾在铁线上,长短间隔轻重有序,细心拿衣夹子夹紧,一日中的大事就算完成了。小小的满足感在心里开花。

晾好衣服我还喜欢久久在屋外呆着,去看看母鸡下了蛋没有、看看番石榴树上有无成熟的果子。那些成长的岁月过得懵懵懂懂,却记得洗衣晾衣这等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忙碌生活的隙缝中藏着细微的快乐,要自己去寻找。

傍晚衣服晒干了收进屋里,散放在中厅的大木床上凉快,砌出一座小山。家里人多衣服也多,折衣的时间很长。妹妹们都很能折衣服,折得整齐顺贴简直如烫斗熨过那样。

折衣服的时候有种放空的感觉,可以整顿心情或胡思乱想。中学开始投稿,一边折衣服一边想句子。

傍晚时分折衣,也有一日将尽的完结感。暮色渐渐淹上来了,衣服的色泽越来越模糊,借着暮霭把光阴缓缓折进日子里。日日如此,渐渐喜欢折衣。

当然家务繁多的时候也会觉得烦躁,希望有更多的时间看书或作其他休闲的事。现在知道,所有家务事不管大小,洗衣生火煮饭炒菜洗碗,都是未来生活的训练,是漫漫人生道路上的幼儿园。家里几个常常帮妈妈煮饭的弟妹,多年后随时都能弄出一桌饭菜。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全拜操持家务所赐。

寒暑假洗衣坊打工

在美国念书那些年,洗衣都到商业洗衣坊喂吃角子洗衣机。每周洗两次,为了省钱把洗衣机塞得满满。洗衣间里有一张长台供人折衣服,总有人留下一只找不到配对的袜子或烘坏走形的毛衣。

洗衣坊角落里立一个书报架子,人们常把看过的报纸或杂志留下来。洗衣间永远氤氲着洗衣剂和柔软剂的清香味,不知多少人的衣服曾经在平滑如镜的长台上匍匐而过。我们在洗衣坊里用掉了不少铜板,也消耗了不少时间。大学生活忙碌,洗衣等同休息。

寒暑假我在校园的洗衣坊打工,专门折衣服。洗衣坊附属爱城医院,很大的工业场地,满坑满谷都是医院里用过的衣物、毛巾和棉被。

最多白色的医生袍子和绿色手术外套,手术袍口袋里常会掉出手术刀和小剪刀。当时还没即用即丢的手术袍,那还是一个重复穿用重复洗涤的时代。那段打工的生活非常怪异,记得很清楚。也算是小时候折衣服的延伸了。

我现在不负责洗衣了,洗衣是洗衣机和老伴的事。偶尔我会抢着折衣服。以前不得不做的家务,现在偶尔为之,竟成娱乐。

反应
 
 

相关新闻

南洋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