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老人衫

时间冻结  少女十八怀春,未曾思想年华老去。此三维画作采实验性前卫风格,将老人衫与未来建筑重叠。在炫目声光前,衣和人皆瘀滞,即将落入遗忘的深渊。也许,这是未来博物馆的一件虚拟展物。(朱明富 )

邻里摊贩摆卖老人衫,3元一件。现在大概很难找到如此便宜的衣服了。

吾友汤玲玲研究社会老化,50岁时发表新书,纳闷:上辈人何时决定穿老人衫?也许,就如大海里遨游的三文鱼,一日听见原生溪流的召唤,知道时候到了,便把衣服藏起,欣然(或无奈)变装。汤教授一身淡雅,自然难与老人衫扯上关系。



上代人早熟早婚,有些女士没到40,孩子已经成年,老人衫上身。红楼梦里,李纨衣饰简朴清素,不施脂粉,与姑娘们的艳丽成对比。李纨是寡妇,心如槁木死灰。老人衫也一般意思?它虽也印上红花绿叶,却不复有发芽茂盛的生机。

太太在摊贩前眨眼,说:这衣服既经济,又不必天天为款式操心,不如我也穿?我想:现代人60岁还努力当冻龄美女呢,别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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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

十几年来到过大城多次,有时一个人,有时不是。第一次来,在曼谷北郊上的火车,拖拖拉拉一个小时后,周围绿地多了起来。瘦长茅草有人那么高,翠绿茎上飘着白丝,水田上白鹭飞翔憩停。火车轰隆隆穿过,圆吊扇在头顶咿咿呀呀转圈,人们奔波、发呆、打瞌睡。一切感觉很自然、很真实,好像世界本来就该如此。

当时我四十多岁,事业正在起飞,也开始对一些坚信的事情感到厌倦。



赖国芳/摄影

铁站对面小路的尽头是摆渡口,河上有芦苇漂浮,几枚小钱可渡。荷叶居在十分钟脚程外,是大片绿荫间的木柚屋。主人是位老泰妇,口操高贵却断裂成一块块的英语。她交付房门和铁闸钥匙后,下午5点就离开,要等到明早才回来弄早餐。晚上若出门,回来时得自己开闸门。那几头虎视眈眈的守门狗,到了晚上却不再找麻烦,大概有钥匙的便是自家人。不过,晚上也没什么好溜达的,除了那一排几家做洋人生意的酒吧和餐厅。

贬到乡镇的小客栈

泰国的小镇,有很多这种店,卖啤酒比萨意面绿咖喱。稍大一点的城镇,晚上有乐师弹琴驻唱,配置从曼谷退役回来的酒女。到泰国来混的洋男人,起先在曼谷住星级酒店,渐渐转往中酒店、小酒店,最后贬到乡镇的小客栈小公寓,陪在一起喝酒的,皆是天涯沦落人。我曾经幻想:以后到这样的地方当琴手,把斑白稀松的长发束成马尾,每晚弹奏几首老歌,换一客晚餐一瓶啤酒,做一日和尚敲一天钟。

城郊有世遗古庙群。断壁残垣,见证缅甸人杀过来,暹罗人杀回去,如今只余湄南河水,无语西流去。最经典的画面,应是灾后被冲夹在树干间的佛头,一定要用黑白摄影,才衬得出那沧桑意境。

住过荷叶居两次。后来得悉老妇人是名人后裔,父亲曾是当地大法官。她养了一只爱吃薯片的猫,我在餐区用电脑时,跳上大腿与我亲近,令我受宠若惊。我敲打键盘,猫和屋后池塘的荷叶一样,静静的躺着。



年华似水流,多年过去,妇人的背越来越驼,行动越来越慢,和她的狗儿一样,都渐渐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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