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建立南洋大学 开启落地生根时代

在马新华社的历史上,有两位来自同一故乡——福建省同安县集美乡的陈姓华人,承前启后留下浓墨重彩的数笔,行为世范,他们便是陈嘉庚与陈六使。变革动荡的年代里,陈嘉庚倾资在中国创办厦门大学,成为中国现代教育楷模。

1950年陈嘉庚回返中国效力祖国,也代表了马新华侨时代的结束。陈六使选择留在南洋贡献华社,则是开启了马新华人落地生根的时代。他也延续了陈嘉庚办学的精神,建立起新马史上第一所华文最高学府——南洋大学。 



1953年1月16日,新加坡福建会馆执监委员联席会议上,主席陈六使先生倡议设立一间华文大学。

在著名文史工作者李业霖看来,陈六使这辈子有4个最主要的贡献:“第一件事情是他在50年代号召群众申请公民权,使22万华人成为了新加坡本地公民;第二件是促使华文、英文、马来文、淡米尔文的平等发言权在立法议会中得到保障;第三件是为华人树胶商人争取国际树胶贸易中的主动权;第四件是倡办南洋大学。”让我们不禁好奇,在动荡年代里陈六使是如何把握时代脉动,一路成为树胶钜子,创办南洋大学,为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呢? 

志存高远 树胶巨擘出寒门

1897年,同安县集美社一户贫寒人家迎来了第6个孩子,名作陈六使。陈六使 6岁时父母和大哥大嫂不幸在一场瘟疫中去世,家境更为贫苦。但自强不息的他没有被生活打倒,17岁时进入了集美小学接受了现代教育。1916年,20岁的陈六使与尚未毕业的幼弟文章追随着三哥文确的脚步,相继赴新加坡谋生。受族兄陈嘉庚照顾,陈六使兄弟被安排至谦益公司位于马来亚的胶园胶厂工作。由于出色的工作表现,半年后便被调派至新加坡一胶厂成为小工头。 



陈六使虽然教育程度不高,却有远大抱负。他在陈嘉庚属下的胶园胶厂边做边学,从中学得一套实际的技能,掌握了树胶贸易的信息与网络。后来他不仅升任书记、经理,也协助陈嘉庚经营树胶贸易,为人处事得到广泛的赞许。天道酬勤,陈六使兄弟名下的“联和树胶公司”与“益和树胶公司”相继成立。到了1928年他们的树胶业务已有相当的基础并在新加坡商业区设立店铺,拥有两座胶厂。 

跻身十大 制造发展良机

时代洪流下,陈六使乘风破浪,把握机遇,使得益和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1930年代的全球经济危机冲击了树胶业,不少大胶商纷纷倒闭,这恰恰为创业不久、规模偏小的益和制造了发展的良机,在薄利多销的策略之下,公司业务反而稳健发展。 

1933年陈嘉庚公司为缩减业务将麻坡胶厂租给益和公司后,双方拟订君子协议,益和公司将以月捐形式支持陈嘉庚在家乡创办的集美学校及厦门大学。到了1938年,“益和树胶公司”改组为“益和树胶私人有限公司”,跻身马新十大胶商行列。 

尽管太平洋战争爆发带来的连锁反应使得公司生产经营停滞,但陈六使仍顽强拼搏重振旗鼓。面临着1950年韩战爆发的背景,树胶产业空前的繁荣,益和亦成为马新地区最大树胶贸易公司,与李光前的南益公司齐名。这个时候的陈六使与李光前被誉为世界级的树胶钜子,对世界胶坛行情影响颇大。 

陈嘉庚(左起)、李光前和陈六使合影。

1956年3月15日南大举行开学仪式,南大执委会主席陈六使、文学院院长张天泽、理学院院长陈宗南及马来亚各州代表在图书馆前主持升旗礼,当南大校旗徐徐升起、迎风飘扬的时候,千余观礼的人群齐声高喊:南大万岁、万岁万万岁。

落地生根 社会福祉系于心 

1950年陈嘉庚结束在新加坡的事务,返回中国继续为祖国效力。而陈六使则选择了落地生根。他承前启后地担任数个重要职位,一心一意为马新华人谋福祉、为马新社会做出了许多的贡献。 

陈六使首先是继承了陈嘉庚在新加坡福建会馆的职务,推动华社工作与教育事业。他担任会馆主席期间,附属学校都获得了扩建或新建校舍的机会,前景大好。同年他也被选为新加坡华人最重要的社团——新加坡中华总商会会长,兼任新加坡华社与闽帮领袖。适时民族主义运动浪潮席卷马新,他的政治关怀视线逐渐由祖国中国转向居住地——新加坡,他呼吁新加坡华人要关心政治,争取公民权与参政权。 

     积压参与  关心不同族群

不仅是华人,整个马新社会中的不同族群都是他关心的对象。他积极参与了争取非英籍公民权及推动选民登记的运动。可喜的是,陈六使等人的努力推动得到了认可,在立法议会1956年通过规定:英、华、巫、印四种语言是议会通用语言,打破了英语“唯我独尊”的现状与地位。1957年7月立法议会亦通过公民权法案,规定在新加坡居住8年者可申请为公民。1959年陈六使争取的这批22万华裔公民,奠定了新加坡至今的政治局面。 

在教育事业方面,创办南洋大学的陈六使贡献卓著。面对东南亚华社急需设立一所华文大学以解决当地华人升学及华校师资短缺问题的现状,陈六使领导马新及北婆罗洲各地华人社团所组织的南大委员会,使南洋大学的兴建逐渐变成南洋华人共同的愿望,凸显了来自草根阶层力求上进、坚韧不拔的精神。而新马著名独立学者柯木林接受采访时更进一步指出,“整个东南亚华人社会对于南大的成立是东南亚华人对于教育的大团结,是继抵抗日本入侵东南亚之后的第二次高潮,具有显著的社会意义。” 

万山响应 巍巍学府立南洋

为了维护华人教育,1953年1月16日的福建会馆执监委员联席会议上陈六使倡议:集合华社力量,创立一所华文大学。他即席宣布捐献叻币500万元作为建校基金,并由福建会馆献赠位于裕廊路550英亩的地段作为大学的校址。不久,陈六使被新加坡华团推举为华文大学筹备委员会主席,筹委会一致通过将大学定名为“南洋大学”,以纪念先辈南来拓荒开埠的功绩。 

在马来西亚南洋大学校友会联委会主席周增禧眼中,南洋大学的创校宗旨是“非常鲜明的,有意义的和伟大的”。他指出:“首先陈六使要为我们华族解决华族学生的升学问题,因为当时有很多华族学生升学无门……第二,以往的华校的老师都是来自中国,但是在1949年以后就中断,所以建立南大是为华校培养很多的师资。第三,我们要给华族子弟传承中华文化。第四,我们要为建国培育专才。第五,我们要建设马来亚的文化,促进东西文化沟通。第六,除了要建立华文为主的大学之外,也要高度重视英文与马来文的人才。” 

1956年3月15日,南大迎来了正式开课。对陈六使来说,倡办南大的心愿实现了,但为南大奉献的热忱从未停止,他不辞辛苦担任南大执行委员会主席,全身心投入南大建校之中,带领南大度过多次难关。在时代的狂风恶浪之中,南大还是无法摆脱被并校的命运,成为那一代南洋华人永恒的痛——1980年,新加坡政府强制下令南大与新加坡大学合并为新加坡国立大学。作育英才25年,培养了接近1万2000多名毕业生的南洋大学从此走入历史。 

送殡行列多达6000余人,极尽哀荣。

为时代留下深刻烙印

陈六使一生历经风雨,所创办的南洋大学既是他的骄傲,也为他带来极大冲击。1963年陈六使由于支持南大学生参政,被当权政府褫夺公民权。陈六使在世时,名义之毁谤,与千古流芳之清名如影相随,却无损后人对他的推崇。1972年去世时,葬礼上的一幅挽联是这么写的:“经济则成大业,教育则立大功,生可谓荣,死无憾也。果断乃出天资,刚直乃本天性,动而得谤,名亦随之。”

在生光荣  死时也无憾

博特拉大学高级讲师徐威雄博士解读这段挽联时指出,“这幅挽联的上联阐述陈六使的两大功劳,在经济上他建立了树胶王国,事业遍布马来半岛,甚至是东南亚。教育上则立了大功,创办了南洋大学。在马来亚大学成立的时候,他带头捐献30万,他也长期支持很多新加坡的小学。所以这个人生的时候可以很光荣,死的时候也没有遗憾。” 

“下联讲的是他的个性和世间对他的评价。陈六使天生是一个果断的人,这是成功商人他的个性是非常刚直的,不惧怕压力。有老人家回忆起当时的陈六使面对各方压力和谣言时,他总会说一句:‘林北不怕啦’(福建话,意即我就是不怕)。所以陈六使只要一做出什么动作,就会有诽谤的声音,好的名声也会跟着来。” 

这很好地反映了“经济”和“教育”两大领域中陈六使的贡献。经济指的是他继陈嘉庚之后所建立的树胶王国,提供了众多的就业机会并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教育则是指陈六使倡办南大,同时对其他学府也慷慨捐助,立下大功。 

陈六使刚直果断、达智大勇的天性,当仁不让地成为南洋华人的代表,为华人谋求权利,为当地社会作出巨大贡献。他在重要历史时期的所作所为,很好地承担起了时代赋予他的责任,为时代留下深刻烙印。 

明日:

“南大精神”这个词并不是在南洋大学1956年开学以后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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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论

从侨到桥:谈陈嘉庚陈六使兴学办校/安焕然博士

陈嘉庚和陈六使是同属福建同宗族亲戚关系。在经济事业上,陈嘉庚提携陈六使,而陈嘉庚也曾在事业上获得陈六使的经济支援。

在教育事业上,两人都是儒商君子企业家,热衷于兴办教育。一般公认,南洋大学创办人陈六使其办学精神实受陈嘉庚的影响,惟两人对教育的认知、行举和办学理念有共同点亦有差异之处,各有轻重和偏向。

虽言陈嘉庚是个“爱(中)国华侨”,但其兴学办校的精神典范不仅仅是“中国”的,也深深影响新马本地华人社会热诚兴办教育的传承,陈嘉庚兴学播下的种苖是深深扎根茁壮于马来西亚的。

带起华社办校精神

诚如新纪元大学学院中文系教授廖文辉所指出的:“陈嘉庚的精神典范一直是马来西亚华文教育发展力量重要的活水源头。”

华教族魂林连玉也曾在其《风雨十八年》说:志不在发财,一生为国为民族谋福利寻出路的陈嘉庚,其倾家兴学的精神在新马华人社会有巨大影响力,二次大战前后的兴学热潮,可以说是陈嘉庚带动起来的。

新马华社(特别是分家后的马来西亚华社)谈陈嘉庚,大抵亦皆以“毁家兴学”、“倾资兴学”来概括其办学精神。也因而,大马民间办学,言必及筹款捐献,热心华教。

当然,陈嘉庚办学也是有其与时俱进的教育理念。我们不能只看到他“倾资”的部分,而忽略其他办学教育理念的贯彻。

事实上,这种既豪爽捐资又带有教育理念办学的传统,亦扎根于新马华教之土壤。1950年代南洋大学之创办,创办人陈六使的登高一呼,带头豪气认捐500万,更是掀起新马华社兴办大学之高潮。

陈嘉庚和陈六使都是赤诚兴学办校之人。陈嘉庚在中国创办了集美学村和厦门大学,陈六使则是在新加坡创办南洋大学。间中有其“双陈”的办学精神和办学理念的传承和扎根,也有因时局的改变,在办学认知上出现不同的对比。

务实办学一脉相承

陈嘉庚是“爱(中)国华侨”,而陈六使则视新马是其第一故乡,要发展建设,要在当地创办大学。那是一种在地,从华“侨”到搭“桥”的转化。但不管是在何处办大学,其为国为民兴学办校的精神却是一脉相承的。

惟当年在筹办南大之时,陈六使的言论多聚焦于南洋大学创办的意义及其招生和教学媒介语等事而已,想来在创校筹款和办学实际的运作上,陈六使更在乎前者。至于校务的实际运作则交给校方(主要是校长)来管理和筹划。

惟就“双陈”的办学渊源与传承,相信陈六使也是认同陈嘉庚与时俱进,注重实用精神,“双陈”的务实办学理应也是一脉相承的。

在创办大学的捐资方面,陈嘉庚的“独资”的确明显,陈六使则是以认捐500万带头造势,掀动新马华社众人之力来“众筹”办学,具有群众基础。但不能说陈嘉庚没有此意识。

事实上陈嘉庚在兴办厦大时,把主要的楼层取名为“群贤楼”,即是带有其义涵。陈嘉庚认为厦大不是他一个人出钱办成的。而且陈嘉庚在世之时也不愿把厦大建筑楼层以他个人之名字命名。此乃“为公不好名”的一代儒商所秉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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