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也是一门艺术，搞不好就得罪人，尤其是胸襟不那么宽广开阔的文人。80年代我在一家书店出版的读书杂志做执行编辑，写点书评成为我顺带的任务。

有一次为一位名家散文集写评，我赞赏他的篇幅占了98%，最后留了2%的篇幅批评他的文字长句多，受外国文学影响大，比较西化。他读了很不悦，原因是像他那样形象完美、名气如日中天的名家，不要说不足，恐怕连丝毫瑕疵都不会有啊。

那些赞美他的部分他毫无异议地照单全收，就是那2%的批评，他很不满意甚至很恼火，硬要我举例证明。

举例当然是可以的，只是那评论文章的篇幅会变得超长。再说行文风格有时只是读者的一种感觉，可能人人不同，仔细具体举例分析有时会令名家更为难堪。

第二个例子是，有一位老总，性格耿直，一位朋友送书给他，希望他“指正”，他不喜、也看不惯此类虚假应酬式的语言，真的对他来一番“指正”，批评那本书只有一两篇写得有意义，其他价值都不大。这一来就把对方得罪了，从此没朋友做。这在当时的文坛引起了议论纷纷。

当心“指正”

此事对我也有不小的影响，从此我对“指正”这词儿怀有很大的戒心，送书给你的人在扉页写上请你“指正”，你千万别太认真或当真去指正他，它往往只是请你“捧场”的同义词。

当然，每一位写作人的襟怀不会一样，肯定有窄有宽，有小器也有大度的，不一而足。这一次报告文学大赛，多位评审的评语百分之九十都有赞有弹，有褒有贬，与前四届有明显不同，这与报告文学文体大家不熟悉、属于新鲜事物有关；有的没有批评，未必就是没有缺点，文章写得四平八稳，没有特点和风格，说不上很好也说不上很差，你认为是好还是不好呢？在我认为，那未必是好事啊。

有些批评用词严厉，有些批评语气委婉，其实都是一个意思而已，就看你怎样解读？批评，考验着我们写作人的气量。

“捧场”实在

话说回来，人的劣根性和通病是喜听好话，不爱被批评，这是一；文章是自己的好，这是二；文人相轻，这是三。前面的两个例子很能说明问题。一些文人没有其他行业的人干脆，旧年代舞台演戏的还会谢谢观众来“捧场”，到现在这词儿还在用，书画家举办展览，也常常说谢谢你来捧场，说得很实在！值得作家们参考。

以后送书给别人，好不好就在扉页里写请对方“捧场”，不写请对方“指正”，呵呵，真指正起来，有时很伤和气的，再说，写“捧场”虽然有点江湖气，但总归比较实用嘛，而且也比较形象，好像看到书主双手抱拳作鞠。

你捧场后来点小批评，不伤大雅。文章是别人的好，就可以不断进步；老婆是自家的好，就可以避免婚外情。文人相重，自古有之，我们不妨做易风移俗的带头人，文坛就可以慢慢健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