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寻找大黄——漫谈《方路诗选I》阅读感受及略探其诗歌的“第六元素”

《方路诗选I》

综观《方路诗选I》140首诗,我找到14首有狗出现的诗,占十分之一,不可谓少。从时序看,有8首发表于20世纪90年代,显然“大黄/狗”是方路早期作品所重视的对象;另6首皆发表于21世纪的头一个10年,大黄在此已经退隐,化身为一般的野狗。而从2011年至今,大黄更是不见踪影,方路诗中的狗究竟去了哪儿?为了确认情况,我在谷歌搜寻“方路的狗”,讶然发现他近期的奈米小说系列就出现好几首以狗为题目的作品。

综观《方路诗选I》140首诗,我找到14首有狗出现的诗,占十分之一,不可谓少。从时序看,有8首发表于20世纪90年代,显然“大黄/狗”是方路早期作品所重视的对象;另6首皆发表于21世纪的头一个10年,大黄在此已经退隐,化身为一般的野狗。而从2011年至今,大黄更是不见踪影,方路诗中的狗究竟去了哪儿?为了确认情况,我在谷歌搜寻“方路的狗”,讶然发现他近期的奈米小说系列就出现好几首以狗为题目的作品。



(一)聆听之始

作者将作品结集出版时,往往会整理出一个总体上的架构,除了回顾写作的历程,更能促成风格的自觉。风格的促成,正是作者结集出版的一个重要意义。比起零散或随兴地阅读,当我们耐着性子,完整地把一本诗集读过至少一遍,里头的诗很可能会像卡通片中的合体金刚,发出结构地、系统地、包含感情、思想、技艺等层面的讯息或能量。由此而言,把作品结集出版也可以是一种创作,有其形式、内容、情感、对象、时间等考量,而并非简单地把作品放在一起。

我说要耐着性子,因为一以贯之地读完整本诗集,其实并不那么容易。首先,读者除了阅读个别作品,还得思考作品之间的关联,有些作品之间看似无关,却有着内在的呼应——有些呼应,可能连作者也没发现——需要读者费时、费神、费力地加以对照整理。这样的阅读岂止不是休闲怡情,简直是做牛做马了。其次,由于常用隐喻、婉曲、借代、省文等暗示性较高的修辞,诗歌的阅读往往也难在发掘其言外之意(英语说Between The Lines),以及辨别鉴定其诗句的可能意涵(曾经有人说,诗有七种朦胧,这份朦胧,既是读诗的趣味,却也是某种难关)。单篇诗歌的阅读已经不容易了,堪称“首首皆辛苦”,何况啃完一整本?

话说回来,阅读的目的之一,不也是为了自由。进入诗集的天地,我们可以漫步一小段,也可以走遍各个角落,各取所需,随意随喜。细读一本诗集,其实是挺折腾的,经常要划线写笔记,前瞻后顾。愿意如此阅读,只能说是对诗有所执着吧。按方路与我谈话时的说法:这是我们的课业。

方路于2016年出版《方路诗选I 》,总结其20年的诗歌成果。诗选注明为第一集,表示含有展望未来的意义及魄力。我在7月蒙方路赠送此书,零散读了几首诗以后,觉得有必要从集子的整体来阅读,才能略尽我作为一个写诗者的读诗诚意。9月,花了4天专注捧读,从沙发到卧床,从饭桌到厕所,从日到夜。我目前是辞职读书,如果身在职场,恐怕就难以这样了。



方路在赠书上题字:“诗是讲授日和月的通书”,颇有诗人是(创造或诠释通书的)通灵者的意味。我信耶稣,当然也信圣灵,所谓讲授,有时不过是对真理的应和,更多时候只是对存在的感受或想像,写诗者若真要以个人的见识作为人类的通书,恐怕还是“僭越”了。所以我猜想,方路理想中的诗歌,不只是个人存在的产物,它对应真理,通往人类某种共同的处境,连诗人本身也将是这首诗的读者。而日月作为受造之物,读诗也就不妨是聆听日和月的倾诉,雨和鱼的迂回,偶尔插嘴回应,就成了另一首诗,或读诗札记。

(二)大黄

陈大为先生替方路诗选写的序文〈原声雨的音轨分析——论方路诗歌的灰暗抒情与苦难叙事〉,对阅读方路诗歌颇有帮助。序中提到方路的苦难书写“可以归纳出5个发展成熟的核心元素:(劳苦的)父亲、(亡故的)母亲、(上吊的)二哥、(象征的)雨、(歧义的)蛇。”

这5项核心元素中,前三者是方路的亲属(关怀对象),与其生命和写作动机息息相关。后二者是诗人的“形象思维”,雨和蛇曾经给诗人留下难忘的印象或经验,并与诗人某些特定的情意结合,成为作品中经常出现的象征物(Symbol)。

陈大为把这5项元素视为方路“苦难叙事”及“灰暗抒情”的核心,我依此说法去思考和感受,发现雨和蛇都是偏冷的意象。而在阅读《方路诗选I》时,我发现其中还有一个与苦难相关的意象,多次出现。这个意象本来是“偏暖色系”的,其原型乃是方路的一个童年伙伴,而这伙伴在某一次事件中被残酷地毁灭了,从此也蒙上“灰暗”的色调,在方路的写作中化作一道幽灵似的存在,经常是一闪而过,却又饶有深意。这个“第六元素”,是大黄。

大黄是方路童年养的一头狗(我们先不必深究现实中是否真的有大黄这头狗,可以直接把它视为一种“文学中的真实”,侧重的是方路怎样写,以及写得怎样)。方路甚至为它写过“大黄三部曲”:〈童年的伤口〉、〈饿〉以及〈杀狗队〉,记录了他与大黄之间的亲密关系。大黄的死,甚至意味着方路的某个童年破口,对于写作者来说,具有必须面对及处理的意义。

综观《方路诗选I》140首诗,我找到14首有狗出现的诗,占十分之一,不可谓少。包括上述“大黄三部曲”,兹按其发表时序罗列如下:〈童年的伤口〉(1992)、〈饿〉(1992)、〈杀狗队〉(1992)、〈狗〉(1993)、〈打铁店〉(1996)、〈时间的祈祷者〉(1997)、〈PJ Old Town〉(1997)、〈茨厂街习作·其II〉(1998)、〈母音阶〉(2001)、〈Saddam Hussein生擒记〉(2003)、〈父亲的晚年〉(2007)、〈亡母宣言〉(2007)、〈店铺之书〉(2009)、〈父亲的晚年像一尾远方蛇·其II与IV〉(2010)。

14首诗当中,有7首以狗作为主意象或描写对象, 其中一首带有转折意味的诗更直接以〈狗〉为题。从时序看,有8首发表于20世纪90年代,显然“大黄/狗”(狗的意象以下皆称之“大黄意象”)是方路早期作品所重视的对象;另6首皆发表于21世纪的头一个10年,大黄在此已经退隐,化身为一般的野狗。而从2011年至今,大黄更是不见踪影,方路诗中的狗究竟去了哪儿?为了确认情况,我在谷歌搜寻“方路的狗”,讶然发现他近期的奈米小说系列就出现好几首以狗为题目的作品。

方路的散文和小说向来有诗化的倾向,大黄意象作为方路“苦难叙事”的导路犬,从诗过渡到其小说,并不出奇。况且大黄意象从一开始就是以散文诗形式来呈现的,印证了陈大为所揭示的:散文诗作为方路叙事语言的实验。 而大黄竟又是这个实验的早期主角(如果不说是原型)。

由此可见,大黄对方路而言,是象征一个可以“在无言中倾诉”的对象,具有亲密的信任感,也是方路叙事、抒情、让现实(或记忆)铺展呈现的某种媒介:写实的媒介。其向导作用,有点像但丁《神曲》中的维吉尔(Virgil),或《爱丽丝漫游幻境》中的兔子(哦,想像方路Cosplay,化作大胡子爱丽丝)。依此而言,它已经含有超然的意味:大黄究竟是不是狗?可圈可点。就感情的诚实来说,它必须是:因为朋友不可欺,心灵更不可欺。就诗的灵视(Vision)来说,它不只是,更无法是:大黄的肉身已死,它活在方路的心中。借用英文谚语:大黄,是小方路最好的朋友。

相应陈大为所揭示的五大元素,大黄意象隐然具有5者重叠的因素,甚至类似桥梁的互通作用:它既是方路的关怀对象,也是方路的形象思维。它能够避开“人”的沉重,又比一般的“物”亲密。它虽然灰冷,却有偏暖的底色。它是一种“之间”(In between),是相当难但也相当宝贵的文学对象。甚至,它可能是方路本身所说的“忏悔书写”的一个契机和钥匙。

当然,以上只是我的解读和鉴赏。方路的写作是现在进行式的,作为读者,我们只须静静期待那将来的作品带来何等的惊喜。我在此只是就过去论过去,就诗论诗,甚愿罗列有关作品以共同欣赏大黄意象的美感。

(1,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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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南洋文艺】病因/孙天洋

入戏太深(散文诗):孙天洋

“您说的对,知道太多了,搁在心里确实是块病。”——中国电视剧《北辙南辕》

 

一件小事,搁在心里,可以成为一根刺,也可以是一只大象,甚或一栋高楼大厦:它或戳疼了神经,或刺激了脉动,或加深了伤痕;在无梦的夜晚,它甚至撞开风的梦呓幢幢,让人从病中醒着,从现实堕入谜宫中。

心不是很大,只比脑多点血性;心也不足秤,只比肝胆多重几两;心更加不厚道,只比脸皮更加具体。在心的世界里,有时候容不下一根针而易导致出血,有时候又不能负荷过重而易摔地开花,有时候更无法说好一个故事因为一开头就已经哑了。

我的心本是一个崭新的储藏室,岁月蹉跎,那些人事物留下的青霉苔藓,使我心病得脸色都发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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