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橘色的流光

无数个渴睡的日子,彻夜难眠。过去曾在乍梦还醒的边缘听见自己的呼吸,那种生命喜悦的感动已给掏空,代以病魅的独唱小夜曲。夜阑人静,我成了守夜人,往事在脑海准点上映发酵。细数时间的跫音,丈量漏壶的沙速;嗅闻家人熟睡的酣香,聆听自己心中似有似无的呜咽与无声的呐喊。漫漫长夜,仿佛全世界的寂寞都堆挤给我;等待周公施舍,揣测老天爷这个玩笑何时结束。静候破晓,直到月光从脸上斜斜徂小脚匍匐,橘色街灯燃尽、呵欠阖眼。恍兮惚兮中,死神在狡狯召唤,捏着糖果对我摇晃;童蒙如我,只要伸出双手,即遭它诱捕掳掠。

少年如侠,我业已蹉跎了人生冲刺的黄金期,功名姻缘荒废无耕,任由病魅在我的世界肆意涂抹与上色。脱出常人的生活轨道,我成为孤独的行星,是社会运作纽带的弃儿。幼时挂在许愿树上的志愿,几番轻叹后径自凋零,坠入无底深渊。未来是奢想,一天且过一天;浑噩营苟,只为了存在。蓦然回首,这些年岁我不再吹生日蜡烛。



常见年轻人郊游聚会,笑语铃叮,我唯有凭栏远觑他们挥洒青春的本色,顿觉自己像橘色街灯般老去,兀自溶化成灰。脑际流光四窜、华灯飞退到中学时担任救伤队伍长,参加马拉松长跑、全国大露营、民防训练营、升考营、检阅礼。在烈日下在细雨中操步、发号口令;在医院急救室实习、在运动会中扛校旗,热汗淋漓,壮志戡天,把皮肤晒成古铜色。然而,这般年少豪情无以为继,早已风干成片状,闩在结蛛网的相簿里泛黄褪色。由是,耽溺在回忆里是我逸出时空的戏法,唯一的幸福时光;但万绪驰动,亦成为睡眠的窃手。失眠与胃病因之互为戕害、追逐循环,无法定心息念,令我身陷火宅,心魔随之露影现形。朋友越来越少,病魅在我们中间辟出分岔线,平行而没有交点,世上仅剩下母亲休戚与共。我开始跟妹妹的宠物,那只跛腿却富灵性的兔子相怜诉苦。奈何造物弄人,它不幸身长肿瘤,我们忍痛送它去人道毁灭。唯一倾诉对象都舍我他去,徒遗笼子陪我守丧……

挣扎在病与魇的潮涌中,灵与肉的较劲,意志的堡垒不断被攻克。前路愈走愈险峻,我惧高哆嗦且进退维艰。昼夜昏沉,精神涣散,行尸走肉般。从未停息的心志搏斗,疲顿得我目光失去焦点,同休谟与爱伦坡错身打了照面,尼采与梵谷就在下一站跟我招手。虽然自己绝非孟子意想中被“天降大任”的“斯人”,但为了转意志转心念,无论精神如何不振,每日都执意倚偎形声的风帆在书海遨游;放下,暂忘,寻找一方天堂,收容自己的苦难。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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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南洋文艺】病因/孙天洋

入戏太深(散文诗):孙天洋

“您说的对,知道太多了,搁在心里确实是块病。”——中国电视剧《北辙南辕》

 

一件小事,搁在心里,可以成为一根刺,也可以是一只大象,甚或一栋高楼大厦:它或戳疼了神经,或刺激了脉动,或加深了伤痕;在无梦的夜晚,它甚至撞开风的梦呓幢幢,让人从病中醒着,从现实堕入谜宫中。

心不是很大,只比脑多点血性;心也不足秤,只比肝胆多重几两;心更加不厚道,只比脸皮更加具体。在心的世界里,有时候容不下一根针而易导致出血,有时候又不能负荷过重而易摔地开花,有时候更无法说好一个故事因为一开头就已经哑了。

我的心本是一个崭新的储藏室,岁月蹉跎,那些人事物留下的青霉苔藓,使我心病得脸色都发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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