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余

只要你好好的

铁厨柔情:李宣春

有时候,下班后就再也挤不出更多力气,于是当天就会打消出门跑步的念头。洗过了澡,躺一躺,等到肚子饿了或终于舍得起来了。

如果外面天气好,就会去附近的购物中心吃晚餐,也可能是窝在那里的咖啡馆喝热饮吃蛋糕,无所事事地打发睡前的两三个小时。

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这样,疫情放缓之后,还能继续做的工作、生意、企业,都更加倍的生产;还有工作的人们付出加倍的努力,拼了命地守持各自的行业,用更多力气赚回收入的差额。

这段时间,很多东西都让我有种“回不去了”的感觉。大环境叫人难以乐观,有点像踩在泥沼里吃力地踏步向前,每一步都要深陷土里,拔起来,往前,又一脚插进土里。

我的好些写作伙伴这期间渐渐淡出社交媒体,选择静静写作、阅读、运动的生活。我在2019冠状病毒病爆发之前,也关了面簿一段时间的,但在实施行动管控令之后,又浮上了版面,记录人心惶惶的日子、陪伴一些可能同样过着孤单生活的朋友、鼓励大家多看书。

等复苏管控令结束后,或许又会考虑潜回安安静静的角落。疫前的工作量本来就很多,但清完工作量之后还有松口气的余裕。

怀念虚掷时光

我怀念周五晚上离开办公室后直接背着笔电到附近的老商场吃一顿价位稍高但食材新鲜肥美的日本餐,吃饱走出餐厅会有灵魂被撐得满满的,会漂浮起来的感觉。怀念周六才去看的早场电影,票价优惠,看完还可以吃顿午餐,然后找一家附有沙发的咖啡馆,窝在那里看小说看到晚餐时段。

那些零零总总的时候,可以没有愧疚地虚掷时光。

没有在社媒帐户上声张的是,上个月母亲入院了,因脚部受细菌感染而发红肿胀,迟迟不愈。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多,才总算得到允准可以回家。母亲回到家里继续休息,通电话的时候老说胃口不好,但也心心念念着一头白发,该找个适合的理发店将头发给染一染。母亲爱美、爱体面,是她从前家庭的教养。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跑完步,出了一身汗走路回家的途中,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她终于去染了头发,说办公室没什么要务也没急着要她去上班,说一些微乎其微的家中小事。我一直没有明说内心的担忧,工作间隙或晚上睡觉,想起母亲都还会像是整个心浸泡在雨水里。直到母亲说,接下来如果没什么事就不特地打电话过来了。心里顿时才着地,我说不要紧,只要你好好的,没事就好。

管控令期间多半都只在忙着处理自己的事情。自私地只想把自己照顾好、安顿好。直到最近跟一两位老朋友聊起,才知道他们被扣薪了或被强制放假。当下觉得有点亏欠,觉得太不关心身边的人了。但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够好好的。

反应

 

商余

嬷,我回来看你了!/李宣春

铁厨柔情文|李宣春

他们说祖母在倒数了,要有心理准备。我在晚上匆匆买了隔天中午前的机票,跟主管们简洁地交代及得到谅解之后,便加班把手上剩余工作处理掉。凌晨两点才去睡,我被自己的效率吓到。行李很简单,塞够衣服和一双跑步鞋就可以。尽量不要带书,增加重量,家里书柜随时还有书可取阅。

那时,我当然不知道12月剩下的两个星期,情绪将会千回百转,原本已经透支的精神和体力继续被拧榨。

下机后,中学同学Y已经在机场外等候:请将我直接载到医院。不过问不扭捏,行前只说了一声会回家,正在放假的Y便答应来当一程司机。他们提醒我看门的可能不太容易放行,要是遇拦就说人命关天,十万火急。

我下车后,提着行李背着笔电,如若无人地进了轻薄的闸门,走上楼梯,进了病房来到病床前……他们说祖母昏睡中。我当然知道:氧气筒不断将空气输入她体内,一架小收音机放在床头微弱地喋喋不休。他们在想什么?应该是不知道还要不要祖母醒来。祖母醒来的话,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走?自身已难保,再加一具负累,该要如何?他们脸上尽是麻木的疲累,显然已经忘记欢愉的滋味许久。

他们对我说,跟祖母说说话吧,或许有反应。突兀。嬷,我回来咯,我回来看你咯。只听到氧气奋力抽送的声音。他们来到,他们离开。隔壁床的女士说,你祖母真有福气,身边那么多人。是啊,在我看来也觉得祖母是有福气的,但他们是怎么想的呢?他们在尽最后的时光,证明自己尽孝尽力。有人在床边守着的时候,我便回家小歇。嬷,我晚上再过来哦。这样算见到祖母最后一面了吗?

像失魂猫一样无助

倒数。我没抱希望,我直觉她不会再醒来了。就如我七八岁时,见过曾祖父弥留的模样。祖母是有福气的,还能辨认出原型,宛如漫长的沉睡。有些人在这种时候,已不成人形,我父亲是一例,洗肾洗到路的尽头,享年五十多岁却像活了八十多岁。糟蹋。

那天晚上,我有机会和祖母单独共处两个小时多。我按摩她体温略高的手脚。该说点话,她会听到的。嬷,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公公和爸爸都不在了,如果你也走了记得去找他们。已不再有人,可以让我爱得更深。窗外忽然下起一阵雨,哗啦啦,十五二十分钟,或许更久。凉风从玻璃窗吹进来。旁边的女士们有些在呻吟,有些像失魂的猫一样无助,有些也像祖母这样沉睡。他们知道的,他们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将同类摆在一块,就近处理。都是在倒数的。

祖母在隔天凌晨就走了。丧礼,解秽酒,遗产分配。老母亲不在了,现在就可以切割,各走各的路。我没来得及哀伤,他们倒是急着露出真相。也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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