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怀无外】黄康伟

“Balik Kampung……Wow wow Balik Kampung”商场中重复循坏播放这首耳熟能详的开斋节歌曲，让人得不得沉浸在佳节的氛围之中。马来西亚的开斋节很惬意，路上的车子没有往日的匆忙，只是赶着回家；商场摆满了人龙，商品都被抢购一空。

这不禁让我回想起台北的开斋节。那里的开斋节没有马来西亚的年味，也没有赶着回家的人们。在这片回教徒作为少数的土地上，开斋节不是公共假期，年味只能若有似有地在台北车站（及附近）绽放。

这些回教徒大多数是来自印尼的移工，从事看护工，照顾老人的“闲暇”。雇主的家是“他们”的工作场域，必须随叫随到，还要忍受很长的工作时间。与躲在方格子劳动者不同，看护工没有了劳动8小时之后的休息，也没有午休时间可以好好用餐。

劳动节用血汗争取的3个8小时仿佛不曾存在。8小时工作、8小时教育，做自己喜欢的事情、8小时休息。没有，一切就如被施展了魔法一般，只能勤恳地劳动。偶尔连创世者的第七天都没有，只能永远被困在第一天，周而复始。然后，只能等待自己如盘古一般，倒下，成为人们踩着的土地。

印象中，我只参与过一次印尼移工的开斋活动。那是到台湾念书的第一年。我和友人一起参与田野调查，顺道在异乡感受同乡的文化。移工们上完课之后，一起聚在广阔的空间开斋。我大约傍晚才抵达那个空间，看见他们聚在一起有说有笑，非常欢乐。而我，与他们不熟悉，也只敢静静坐着吃饭，静静地观察他们。

意识和肉体分离

后来，我也成为他们，日复一日为了生存而忙碌。打工的生活很困苦，天天都需要搬动重物。意识和肉体经常是分离的。意识仍然在线，肉体却感到异常疲惫。休息时刻，全身无力，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无聊的时候只能刷刷手机，消磨掉自己的意识。

偶尔休假，我会到台北车站地下街逛逛，吃一吃咖哩和糕点，回味家乡的滋味。循着气味，我总能在迷宫一般的台北车站寻找到特定的店家，听着似乎熟悉却又陌生的语调。我似懂非懂，惊觉印尼语与马来语不一样，尔后从自己的梦中惊醒。

台北车站的车站大厅坐满了休假的移工。台北有一家叫“灿烂时光”的东南亚主题书店，每星期都有长工提着行李箱，到车站大厅摆摊。行李箱内摆着只租不卖的书籍与杂志，有人会租一些书刊回去，等待魔法消失的时刻，静静阅读。

我偶尔会静静坐在当中，看着周边的人聊天。我知道这是一个结界，魔法在这里失去了效力。只是这一切很短暂，短得每个人离开结界后，都必须赶上捷运、列车、客运，回到“家”中，继续那份永远不可能结束的劳动。

“赶时间的人没有四季／只有一站和下一站”——中国诗人王计兵

他们是如此，我们也是如此。然后，我们都默默地等待下一个第七天，等待魔法消失，再度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