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宇翔

马云在外滩金融峰会上批评中国金融系统和监管部门运作，顶撞王岐山的言论遭官媒严厉抨击，蚂蚁集团上市临时叫停，投资者受打击，曾经的“天之骄子”蒙上阴影。 

2020的惊奇依然方兴未艾，“蚂蚁集团”全球最大规模的上市集资首次公开募股（IPO），原订在11月4日香港就已知道抽新股的结果，11月5日在上海、香港同步上市，岂料在11月3日晚上忽然暂停，先是上海交易所中止“蚂蚁集团”的上市，及后香港交易所也中止其上市计划，蚂蚁集团的说法是“暂缓”，但至少也得在半年后才能再上市。

早在11月2日，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保监会、中国证监会及国家外汇管理局四大监管机构，就对蚂蚁集团实际控制人马云、董事长井贤栋、总裁胡晓明举行联合监管约谈。随后，蚂蚁集团在沪港两地上市的计划也在“临门一脚”被叫停，这次忽然发生的风波被视为与马云在10月24日于上海的第二届“外滩金融峰会”顶撞王岐山，说中国没有“金融系统”，自然“没有系统性风险”有关。 

马云王岐山隔空激辩

蚂蚁集团与马云一系列风波的源头在10月24日的“外滩金融峰会”，中国国家副主席王岐山在论坛的视频演讲中指“金融服务于实体经济。金融脱离实体经济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大谈要“在市场化、法治化的基础上，有序处置风险，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 

然而，马云却自信爆棚，对王岐山的评论颇有微词，直接说中国不可能有金融的系统性风险，因为“中国金融基本上没有系统”，似是冲着王岐山的“要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评论而来。 

马云更批评今天中国的银行系统“延续的还是当铺思想，抵押和担保就是当铺……中国金融的‘当铺思想’非常严重，也影响了很多企业家。有些企业家要把资产全抵押出去，压力非常大，压力非常大动作就变形。还有些人肆无忌惮加杠杆，负债搞得非常大”，又批评提倡金融监管的《巴塞尔协定》，认为“巴塞尔比较像一个老年人俱乐部”，亦批评监管部门的干部，“就是我们的一些处长，监管到后来，变成了自己没有风险，自己部门没有风险，但是整个经济有风险”。 

马云当着各个银行部门的面，以及财金元老级人物王岐山的面批评，亦不断要求监管部门放权、放松，让人自主去创新，自然很快就引起了相关部门的不满。

官媒轮流炮轰蚂蚁集团

马云隔空反驳王岐山不过数日，官媒就连番炮轰蚂蚁集团。首先是人民银行主管的《金融时报》公众号于10月31日转载一篇笔名为“张非鱼”、职称为资深学者所写的题为《关于金融创新与监管的几点认识》的文章，直接点名蚂蚁集团：“支付宝偏离支付主业扩张成综合金融服务平台，蚂蚁集团成为全世界混业程度最高的机构。”把蚂蚁集团视为金融机构，并提出疑问：“比如蚂蚁集团，拿到了很多的金融业务牌照，可以进行与银行类似的存贷款业务，就需要进行审慎监管。”

11月1日再次刊发标题为《大型互联网企业进入金融领域的潜在风险与监管》的文章，署名则为周矍铄；11月2日再次刊出《在金融科技发展中需要思考和厘清的几个问题》，署名则为“时雨”，皆与“张非鱼”一样，职称为“资深学者”，但记者遍寻资料，都找不到3人的相关背景，很可能是化名。 

署名“时雨”的点评指出，对于当前所谓最具“创新”色彩的蚂蚁集团，穿透来看，其基本的业务模式仍然是支付、吸收存款、发放贷款、货币市场基金、代销金融产品、保险业务等。

建议速监管蚂蚁集团

“时雨”又建议尽快实施《金融控股公司监督管理试行办法》，将蚂蚁集团的各类金融业务全部纳入金控公司框架，以便监管。

上述3篇文章的言论显然代表中国银行体系，隔空反驳马云在外滩峰会上的言论，不单并非去规管，反而要“再规管”，把蚂蚁集团等互联网金融都纳入金融监管体系。 

作为中共中央及国务院指导全国经济工作的重要舆论阵地，《经济日报》也在11月3日发表评论指出：“脱离实体经济谈金融科技创新、谈扩大金融资产规模、谈经营利润，既违背了金融业发展的初心，又容易出现金融虚拟化运行趋势，引发脱实向虚的市场风险。”

更直接剑指蚂蚁集团：“互联网金融或金融科技本质一是持牌金融企业，二是违法违规的‘伪金融业态’。对近期要蹭数字科技的少数金融公司，都应停止对热门新股的盲目崇拜”。

《金融时报》、《经济日报》轮流开炮，代表中国财经系统阵地总动员对蚂蚁集团的抨击。

新华社配图“马型云朵”
促马云“说话过脑子”

重量级官媒新华社在11月3日刊文《话不可随口，事不可随心，人不可随意》，笔锋声东击西、皮里阳秋，配图有“马型云朵”，由主播吴炜玲所写，通篇针对马云做人处事方法下笔：“说话过脑子，不放纵自己的语言，才是一个人高情商的表现”、“你可以有不同的见解，但没有扔石头的权力”、“高情商的人早就明白，有些事不能随便做，有些话不可随口说”，又指“所有的自由都是相对和需要付出代价的”、“任何事情背后都有代价，如果没有资本，就不要随心所欲”。有别于针对蚂蚁集团，这篇针对马云“智者”、“世外高人”的人物设定提出批评。 

《人民日报》也在11月4日刊登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非银行金融机构监管部二级巡视员侯宇尧的文章，题为《为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提供制度保障》，提到：“金融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特别是防止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是金融工作的根本性任务。”跟从王岐山在上海外滩峰会的论调，又引用习近平讲话：“金融管理部门要努力培育恪尽职守、敢于监管、精于监管、严格问责的监管精神，形成有风险没有及时发现就是失职、发现风险没有及时提示和处置就是渎职的严肃监管氛围。”至此，对蚂蚁集团、马云的批评图穷匕现，并非单纯是财经系统的批评，也代表了中央的看法。 

腾讯赢得股民心

就在中国《金融时报》、《经济日报》发炮之际，上海证券交易所在11月3日公布，蚂蚁集团A股周一（11月2日）发生实际控制人及董事长、总经理被有关监管部门联合进行监管约谈，集团亦报告所处的金融科技监管环境发生变化等重大事项，该重大事项可能导致集团不符合上市条件或者信息披露要求。香港交易所也在同一天夜晚宣布暂停蚂蚁集团上市。

据香港金融界人士透露，叫停非常突然，蚂蚁集团股票相关审查皆已完成，只能是政治因素起作用。 

蚂蚁集团本是全球最大IPO，备受股民追捧，更有众多散户借“孖展”（保证金交易，Margin）借贷放大杠杆以期获利。蚂蚁集团忽然暂停上市，按入表申请抽新股到宣布暂停上市计算，已冻结的资金额1.3兆港元（约合1676亿美元），假设以九成孖展券商平均息率3厘计，香港相关股民5日利息亏蚀逾5.3亿元。

腾讯旗下的香港富途证券则借机获得民心，大方退还所有全部认购手续费和银行融资利息（孖展利息），使相关散户免受钜额损失，然而汇丰、耀才证券等证券商则不会向客户退还利息。 

蚂蚁集团忽然被叫停上市，也被银保监等四个机构联合调查，无疑使普罗民众群疑满腹，想不通为何原本中国的“天之骄子”急速坠落，当中暴露了中国权力对商业运作介入的突然性。蚂蚁集团遭到官方财经系统媒体集体炮轰，更被最高级别官媒《人民日报》抨击，更显得政治的阴影悬挂在创新科技企业头上，使人思考“新经济”对中国“旧经济”形成的冲击，将对中国引发怎样的政治涟漪效应。 

美国趁机向马云示好

美国见蚂蚁集团、马云落难，也不忘横加一句，路透社引述知情人士报道指阿里巴巴集团总裁埃文斯于电话中，呼吁美国商务部长罗斯否决将蚂蚁集团列入黑名单，商务部也搁置相关计划，对蚂蚁集团示好。

新闻来源：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