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余

咱的唐山

文|蒙路

小时候,奶奶喜欢给我讲故事,讲啊讲,总是提到“咱的唐山”。

“唐山在哪?”小时候,对唐山充满了好奇。

奶奶和父亲都来自唐山,同来的,还有伯父。那时,父亲4岁,伯父11岁,奶奶30岁。3人共奔南洋,为了寻找那在更早时期为了一口饭,流放槟城的爷爷。

爷爷找着了,但不久就客死异乡。奶奶和两个孩子变成了第二批“新客”。艰苦奋斗,为了求生,即是那个年代共同的梦想,共同的悲哀。

“新客”岁月,也是奶奶的故事材料,丰盛而多彩,只是故事里,无以避免地,沾染了呛鼻血腥、支离灾难和无尽折磨。

奶奶是曾奶奶带大的童养媳,母亲是奶奶的童养媳。母亲在结婚时奶奶让她认祖归宗,找回了自己的娘家;而奶奶,一生中找不着她的娘家。她是在很小年纪时,被北方贩卖人口的头子带到了福建同安。奶奶永远无法揭晓她的娘家在哪?也许,在她心中,娘家就是——“咱的唐山”。

“咱的唐山”长啥样子,一直是我不解之谜。最初的印象中,唐山就是一座长长的山(在福建话里,唐与长同音),山上住着一群人,贫困潦倒,不管多么刻苦耐劳,贫瘠的土壤上始终长不出预期的收获。

家书内含血汗钱

奶奶在有生之年回了两趟唐山,是伯父陪着。唐山有奶奶的挂念,是她不得已搁浅在那儿的姑姑。

姑姑长什么样子,也是我年少时光揣摩不着的疑问。10岁开始为奶奶写家书。感时花溅泪,家书抵万金。从唐山来的家书,每一封都附上一个堂而皇之的索钱理由,而寄往唐山的家书,是父亲与伯父辛辛苦苦挤压出来的血汗钱。

那就是奶奶时代予年少叛逆的我,极其不堪的唐山印象。

20岁那年,终于见到70岁的唐山姑姑。姑姑坐在奶奶身旁,两人还长得挺相似,都有一根修长尖挺的鼻梁。唐山开放了,大马也解除了边境限制,两国可自由来往。

而父亲,始终不曾回去唐山。年轻时候忘了问父亲理由,现在思起,也只能把这疑问寄给天堂。

奶奶回唐山两次后,见识了娘家的家家户户已在用电饭煲、热水器;而我们这里,还在拾柴烧饭,着实不知该作何感想。

姑姑归国后10年,撒手归西。翌年,奶奶也走了。“咱的唐山”记忆和故事,嘎然划上句号。我不再给“咱的唐山”写抵万金的家书,唐山的故事,也随着岁月沉淀,记忆逐渐褪色。

也许,误解往往是因为没有机会深层的认识。我的少年时光伴随着《呐喊》、《阿Q正传》起舞,稍长些,又泡在《人民画报》里。“咱的唐山”在那些读物中,呈现的是另一番景象。

觅不到唐山味道

退休后这些年,很努力地在旅行,世界浩瀚无垠,偏偏选择“咱的唐山”。可走遍大江南北,努力寻找奶奶口中的唐山,也拍了许多山的美景,就是觅不到唐山的味道,遇不着唐山的感觉。

后来搜寻地图,发现原来真有个叫唐山的地方,就在河北省东部。唐山之名源于坐落在唐山市中心区的大城山,大城山原名唐山,相传后唐李嗣源曾屯兵于此。前些年,多次走访北京和天津,就是疏漏了咫尺之遥的唐山。

今时今日,咱的唐山已不叫唐山,咱的唐山经已浓缩成一个响亮的名字,叫作中国!是堂堂正正的泱泱大国,以中国智慧、中国文明、中国科技、中国建设、中国速度、中国力量、中国底气……领航国际,傲视天下。

家族里,始终存在着咱的唐山情意结。因为从小在中华文化的酱缸中成长,感情中牵系着她悠久灿烂的历史成就,向往着她博大精深的文化遗产……更重要的是,根在那儿。就如小时候,伯父时常教我们唱的:咱的祖公唐山来……

家庭聚会时,瞧着与我一般逐渐老去的兄弟姐妹,我会不经意给与提醒:趁着脚力好,快点儿去咱的唐山跑跑,再不去,就跑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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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说真话

文|蒙路

不久前出席马来西亚华校杏坛协会20周年会庆,有幸重逢失联40余年的文友森。

聊起当年彼此都曾在文坛上占一席位,时移事迁,还在继续笔耕不辍的,已无几人。

“我亦封笔20余年了。”森说。

“封笔?不至于吧?如今退休了,可以重新出发。”

这些年,我也写得不勤,但从未浮现封笔的念头。

“不了。之前在文章中,爱说真话,不小心得罪许多人,索性不写了!”森的无奈,让人无限唏嘘。

须言之有物

写作,必须言之有物,即使不能字字珠玑、篇篇大道理,但也不能一味风花雪月,模糊视线。

从来不认为,文章是为了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甚至,迎合奉承。美好的事物,固然值得记载和赞颂,而世态炎凉的一面,虽然丑陋,亦不能视若无睹,掩盖于地毯下。

尖锐之笔,伤人见血,但遗留的伤痕,也是一份自我提醒。若无人胆敢去挑,完美无缺的表面底下,或许已是一滩腐败。

说真话,得罪人,是明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愿意在眼前亮起明枪者,远比藏在不明处放暗箭的人,更胜一筹,其志,更可敬。

倒是希望看到文友森重磨笔锋,再现江湖,挥洒那支有节气的锐笔,继续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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