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无国界医生

安杰洛瓦（Ilina Angelova）是无国界医生的人道事务主任。2020年8月至9月期间，她在“Sea-Watch 4” 搜救船上工作。许多幸存者向她讲述逃离家园，冒险穿越撒哈拉沙漠前往利比亚，最后投奔地中海的经历。

“我听过不少人描述自己的遭遇，但帕特里克的经历最令我最难忘：有一天，他被带到武装组织某指挥官的大宅里工作。

大宅位处利比亚市中心一条大街附近，由于该处隐藏在一道水泥高墙后面，没有人知道里面的情况。”

帕特里克与其他难民和移民一起，被迫在房子里工作。他们须遵守以下规矩：不准说话、咳嗽或发出声音，违反规矩会遭到枪毙。

若发出声音便会丧命

在生气勃勃的城市里，繁忙的马路旁有一道无法攀越的高墙，但没有人知道墙后竟有一群惶恐万分的人正无声无息地工作，害怕随时失去性命。

他的经历让我明白为何他要在半夜登上那艘脆弱的橡皮小艇。今年至少已有723人在地中海丧生，但遇难者的结局都不足以阻止他冒险出海，即使他根本不懂游泳。

安杰洛瓦细诉：“我们在3次救援行动中先后救出了354人。人们用尽气力来到甲板，站起来都要经过几番挣扎。有些人因为晕船和脱水而感到疲惫不堪，很快便倒下来，甚至连一勺米饭都提不起来。

“当中许多人捱过没有食物和水的日子，在汽油和海水里等待被救。这些污水不但有害，而且带有腐蚀性，所以他们的皮肤都遭到严重化学灼伤，状甚痛苦。我们向获救者分发食物、衣服和卫生用品，治疗非紧急病人，以及评估其脆弱性和医疗需求。人们逐渐恢复体力，稍为感到安全，便来找我诉说他们的遭遇。
 

婴儿活埋沙地

“我遇到一位年轻人，他在的黎波里遇到爆炸，体内还残留炸弹碎片，而父亲和妹妹已不幸遇害；另一位少年，脚上有枪伤，事源某天他步行去买食物时遭到狙击手开枪伏击，及后医院却拒绝为他疗伤，因为他是非洲黑人；一位母亲曾目睹武装分子把其他妇女的婴儿活埋在沙地里，自此不敢离开她的幼儿半步。

类似事件实在不胜枚举，都是记录着各种可耻的暴行和歧视行为。每道伤疤和每副变形而残缺的身体，勾画出人们在世界各地遭到攻击的情况。

不公义持续横行

我们在船上等待了11天，才得意大利当局获批在安全港口停泊，让获救者上岸。

到了巴勒莫，人们纷纷登岸。我们须遵守2019冠状病毒病预防措施，所以无法与他们拥抱或握手，于是我们向他们做心形手势，挥手告别。下船后，他们便登上另一艘渡轮，向我们挥手道别。他们历尽艰辛，终于来到了欧洲。

千般阻挠忍受剥削

为了前往欧洲，他们付出了难以想像的代价：忍受经年累月的剥削，沿途失去了父母、孩子和亲友，朋友遇险溺毙，自己也遭到遗弃，得不到同情和援助，面对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回想起与获救者相处的时光，我们都很感激和钦佩他们，他们所展现的坚毅、恒忍和善良， 至今仍难以用笔墨形容。

获救者登岸后第15天，意大利当局便对搜救船“Sea Watch 4”实施行政封锁，拒绝批准船只重返地中海，是当局在5个月来第5度阻止救援船前往地中海。当局以技术问题为由扣押船只，试图以法律来包装政治决定。

我现在只能坐在这里，无法前往地中海工作。我想起那些我们未曾帮助过、以后也不能帮助到的人。

受困地中海高墙

我想到他们要冒着生命危险，以寻求安全、正常和有尊严的生活。我希望他们都能克服欧洲各国设下的重重障碍，最终能以某种方式抵达安全地点。

我想起所有那些仍然被困在利比亚的人。他们被关在无法通过的高墙后面，一道名叫地中海的高墙。

就像帕特里克在大宅里一样，每天都在看不见的地方挣扎求存，被迫保持沉默，但欧洲却充耳不闻，视若无睹，继续容忍非人的暴行、残酷和不公义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