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下奥运·谁比谁健康（上）】

独家报道:黎添华

今届奥运在不开放观众的情况下，演绎了一季无人的热闹。

尽管疫情让场内的掌声与喝彩被消了音，然而回顾这次奥运，场内的失序与场外的喧嚣却不绝于耳，键盘上的血汗更是挥洒得淋漓尽致，厮杀得六亲不认。显然， 哪怕没有现场观众，对躺在沙发上的你和我来说，今届奥运已毫无悬念地成了近年来存在感最强的一届。值得探究的是，即使健儿和我们都没染疫，却也不见得健康……

健儿压力VS 各界角色

借奖牌扫除疫情抑郁

当全世界都担心东奥将进行得无声无息之际，她却在疫情下成为了近几届话题性与关注度最高的一次。

除了几场爆冷成绩外，选手场上的风度、场外的德行、长相，身材甚至服装，都成为话题。其实类似情况每届都发生，不同的是，疫情让我们花在看电视和手机的时间多了，因此民众的关注自然较过去高。

再者，各国某程度上似乎都希望借助奖牌来一扫疫情的抑郁，所以选手的压力无疑更胜过往，甚至反映在场上。

比如，我们看到被指场上爆粗的“卧槽姐”陈清晨、澳洲橄榄球及划船队选手则在场外肆意破坏选手村。更早之前，以色列选手也被拍到压垮选手村的纸板床。

不仅如此，东奥期间，多名裁判、选手都被发现在选手村里派对饮酒，或外出观光，违反了疫情下禁止群聚条例，部分健儿还与警方起冲突。

体育不再单纯 健儿承受高压

理科大学运动心理学副教授关沛恩就向《南洋商报》指出，健儿出征前都会经过一定的心理训练，如，健康的思维培育、面对媒体时的形象包装与应对、对外的个性塑造、场上的行为规范及心理建设等。

这能确保代表国家声誉的健儿在对外及场上都可以展现出良好的形象，甚至就连比赛输了，也会有一定的心理辅导及对外应对的技巧培训。

然而，可悲的是，随着几十年前商业化的介入、国际上的政治角力，媒体的课题炒作、千万人的厚望、乃至市井小民的赌博活动等，全都让体育不再单纯，健儿自然更得承受比过去更大的压力。

“过去大家总认为千年历史的奥运提倡和平、团结、友爱、健康文化，技艺上的切磋。但现在不一样，也更复杂了。”

关沛恩也是马来西亚运动心理学协会秘书。

他表示，尽管我们不能因为压力就合理化健儿的种种不当的行为，但或许可以反思社会究竟在这现象中扮演什么关键。

“以赌博为例，当民众将希望押注在健儿的成绩时，这不仅造成健儿们不必要的压力，赌输后在社交媒体上的发泄，再轮回成一股压力予健儿身上。

“所以，这是个很高压的‘工作’。健儿原本是幸福的一群，可以在自己喜欢的兴趣里头发展成工作，然而现在却是非常不易的‘行业’。”

金牌执着VS现实残酷

李玉辉也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各国都会给予奖牌得主丰富的巨额现金，而私人界更会赠豪宅、送名车，给土地或股权等奖励，但这不一定就是可喜的事，更不会是健康的发展。

“这会让职业生涯本就不长的健儿认为，夺冠才是他们改善生活的唯一途径。当选手认为金牌才能筹钱治病、能摆脱贫困时，这会让他们对得失更看重，更执着。”

体育需要资源入注来发展是可以理解的，其中，赞助商的支持能协助打造一个拥有资深教练、营养师、心理辅导等专人团队，甚至还能为健儿提供一流配备、精良的科技分析、甚至绝佳运动服来夺冠。不过李玉辉认为，若健儿的出发点是个人利益，那么体育精神自然不会是健儿们看重的。

靠奖牌脱贫扭曲价值

英国拳击选手惠特克就是一个活例。这24岁的小伙子在东奥上不敌古巴选手，结果拒绝戴上银牌，而是将它收在口袋里。

讲究绅士风度的英国人都批评他没有体育精神，但对他来说，他不是得到银牌，而是失去金牌。

反观，里约奥运中，中国泳将傅园慧在100米仰泳半决赛以第三名晋级决赛却喜出望外，因为58秒95的纪录是她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能超越自我的兴奋让她爆出经典的那句“洪荒之力”。

或许我们应当反思，当体育成为某些人摆脱生活困境，或争取国际外交认同的唯一方式时，这是否值得被推崇？当健儿需要牺牲童年和健康，来换取更好的生活时，我们究竟应该称赞他们的苦尽甘来，还是就现实的无情、制度的缺陷，以及扭曲的社会价值，做出建设性批评？

不见硝烟的“世界大战”

另一值得注意的是，由于近年来国际政治越见紧张的关系，奥运俨然成为各方一场不见枪林弹雨的战场，而在这4年一度的“世界大战”中，各方人民更是容易陷入一场无意识的集体较劲里。

举例，中美在奖牌排行上的竞争就引发全球瞩目，俄罗斯与美国在游泳赛上的火药味足以燃干池水，而台湾羽球双打夺冠也引发中台间的网络战。

有趣的是，尽管一些赛事我国是第三方，却仍有不少国人搅和在里头，引发大大小小的家庭战，或朋友役。

显然的，原提倡健康、和平、友爱的奥运早成为另一战场，而在这场仿真沙场上，健儿不啻成了各方的代理战士。

健儿料越发难为

国家体育研究院运动心理学家刘金峰就坦言，如今民众已经将选手视为“英雄”，不仅给予更高的期待与厚望外，也会放大检视他们场内外的言谈举止。

“这对健儿带来很大的压力，健儿其实就是普通人，也会有情绪。”

他表示，过去奥运是 “一群不运动的人，看一群热爱运动的人去拼命”，如今则更像“一群不过健康生活的人，去看一群健康的人去做一些非比寻常的事。”

所以，东奥结束后，或许没人会记得谁战胜谁，更不会有人记得哪些“士兵”战死沙场，一如，大家都忽略了今届奥运在坚持了百年的“更快、更高、更强”格言上，增加了多一个“更团结”。

但，可以肯定的是，下一个4年，新一批名字将被认识，再很快地被遗忘，就像今届的东奥，以及之前的每一届那样。不同的是，未来的杀戮将更多人参与、激烈程度也将更胜过往，而健儿无疑将越发难为。

健儿失序VS 社会演进

新生代敢表态却常失态

健儿失序的表现或许源自于无形的压力，但大环境的驱使自然也是原因之一。

马来西亚博特拉大学社会学副教授李玉辉就指出， 社交媒体泛滥的年代，新生代俨然已成为喜欢自我表态的一群。

也因如此，我们看到24岁的美国泳将莉莉金，因不满男子组金牌被俄罗斯分薄后，在记者会讽刺俄罗斯不该参赛，此举被批没风度外，也不尊重奥委会；25岁的铅球银牌得主桑德斯在颁奖台上，为LGBT群体发声而双手做出“交叉”手势，被指违反奥运禁止政治表态的规则；而2名分别23及30岁的中国自行车赛选手领奖时佩戴毛泽东徽章，被指有违奥运宪章第50条第2规定，即代表不准在衣服或配备上展示政治或商业宣传。

“长期在社媒下长大的新生代勇于表态，但这不表示就善于表达。”

此外，他也认为，由于许多选手都趋向年轻化，即使技术老练，经验丰富，但心智上不一定成熟，因此出现许多大暴走行为。

当然，年轻不一定不懂事，其中，13岁的滑板金牌西矢椛和14岁的跳水金牌全红婵就不见任何有损风度的行为。

惟，他们是因为年轻得没有夺冠压力，还是真的懂得成熟控制？这值得探究。

观众也更自我

尤值一提的是，李玉辉发现，这样的表态也发生在观众身上，而键盘上的抒发更是一度无限上岗至诋毁、谩骂、甚至诅咒的地步。如韩国射击选手安山因利落短发而被批评为女性主义者，网民更呼吁褫夺她的三面金牌。

除了社媒下成长的新生代变得更自我外，社会风气也是关键。比如，民众如今看奥运多以俊男美女为出发，不少自媒体更是率先盘点“奥运必看的帅哥美女”。

所以，民众可能不记得2016年奥运泳将士库林如何为新加坡夺得首个奥运金牌，却一定对同届奥运表现不佳的宁泽涛念念不忘。而今届，我们印象深刻的哥伦比亚射箭女将吉拉朵，哪怕早就止步32强，但IG粉丝翻倍至57万人，而你至今可能还不知，或根本不在乎谁夺得了金牌？

社会“默许”民众意淫

在话题炒作和娱乐化的操作下，社会“默许”民众意淫选手，网民更会就选手的样貌、身材，或服装品头论足，甚至是恶搞一番。

所以，你或许不认识汤姆斯戴乐和麦迪里，却一定记得东奥上有选手的身材犹如吉蒂猫，哪怕两人可是拼尽全力击败中俄两支强队，为英国取得男子双人跳水金牌。

但，不妨扪心自问，若你苦练多年，你会希望自己的努力被看重，团队的表现与荣耀被尊重？还是，你会喜欢被恶搞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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