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朱紫彤

今日韩国拒绝45年前“双十二政变”再次上演，军队国家化成果有力捍卫第六共和国，国家对基层士兵掌控提升，但反间谍司令部或成军中痼疾。

尽管韩国总统尹锡悦12月3日宣布的戒严极其突然，但是韩国社会整体反应迅速，在混沌中组织起抵抗，粉碎了这一场尹锡悦的自我政变，所折射的是数十年民主化抗争历程所建立的法理权威，已然融入到国家制度与国民认知之中。

如今的事态很容易让人联想起45年前首尔：1979年，时任韩国保安司司令官的全斗焕策动数十名高级军官，调集其下辖武装力量，抓捕以陆军参谋总长郑升和、特战司司令官郑炳宙、首尔警备司令部司令官张泰玩为代表的军中异见势力，最终实际掌握了军队与国家最高权力，是为“双十二政变”。

野心家蠢蠢欲动

45年前参与政变的“一心会”成员多数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45年后主导戒严的忠岩派三人组同样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45年前首先开进首尔政变核心武装韩军第一空输旅团（即大韩民国第一空降特战旅），在45后依然是前国防长官金龙显授意率先出动控制汝矣岛国会的首选。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但是从最终的结果而言，二者大相径庭。

无论何时何地，隐藏在暗处的野心家总是蠢蠢欲动，但是建立在国民民主化抗争挥洒血泪之上的第六共和国难以被其轻易撼动。

近代韩国长期处于战争时期，军队在韩国政治中具备无可比拟的重要性。战争过程中，军队很容易地形成了效忠直属军事主官与最高统治者的传统。

而后，通过军事政变组建政府的维新政权延续了这一特色。

前总统朴正熙出身于军旅又极具“卡里斯玛”（charisma，指具有非凡魅力和能力的领袖）的意味，尤其是高级军官群体在基层军官时期往往与朴正熙为直属上下级关系，且由朴正熙亲手拔擢，效忠于朴正熙本人成为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发动“双十二政变”的“一心会”即为宣誓效忠朴正熙个人的军人小团体。

落实于各军队组织层面上，部队军事主官通过超额发饷、大幅提高伙食待遇来笼络直属部队基层士兵。

前总统全斗焕担任第一空输旅团旅团长时向基层士兵发放双倍甚至三倍军饷，并且以自己个人所得向优秀士兵发放奖金。

一空输为全斗焕私兵

值得一提的是，前韩国总统文在寅服役于一空输期间就领过相关津贴。在当时人均GDP不足1000美元的韩国，这类措施很显然是极具吸引力的。

因此从某种意义而言，一空输即为全斗焕的私兵。

这就形成了基层士兵效忠直属军事主官，军事主官又效忠最高统治者的架构。

因而也不难理解朴正熙去世后，作为理论上最高指挥机构的陆军参谋本部失去了对“一心会”一支支“私兵”的约束，最终无力阻止政变的发生。

而军队国家化是大韩民国第六共和国军队区别于军政府军队的显著特征，国家在基层士兵层面上掌握力度大大加强。

通过军事主官定期轮替以及由国家财政统一发放部队津贴，从根本上杜绝了军事主官募养私兵的存在。

再者，军队整体的国家化意识大大增强，军队效忠于国家而非特定组织或人物。

因此在12月3日，特战司司令部指示一空输配备实弹进驻汝矣岛抓捕国会议员时执行戒严时，一空输旅旅长李相贤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非法政变，于是命令部队将实弹入库配备训练枪机执行任务，且在国会尚未否决戒严时便已主动撤离。

士兵边撤离边道歉

此外，相比于光州戒严时毫无顾忌地殴打、射击市民的空输旅团，此次执行戒严任务的士兵在面对持强烈反对意见的公众时尽可能保持了克制，在撤离时有士兵一边撤离一边面对着公众进行道歉。

抢夺士兵枪械的议员安贵玲的勇气固然值得赞叹，但是保持克制和主动致歉的士兵同样体现了军队国民意识的觉醒。

反间谍司令部
成韩军政变固有策源地

纵然此次非法戒严被迅速化解，军队国家化的成果也得以展现，但是反间谍司令部这一组织似乎成为了韩军政变的固有策源地。

反间谍司令部前身为国军保安司令部，1990年被改组为国军机务司令部。

2017年赵显千中将执掌机务司令部期间，拟定戒严方案，计划于宪法法院驳回国会对时任总统的朴槿惠的弹劾后，镇压示威群众，管控国会和在野党议员，管制新闻媒体，其详细程度甚至远超此次“一二·三”戒严，但由于宪法法院以9比0的绝对多数裁定弹劾成立最终未得以实施。

综合此前丑闻，文在寅政府解散了机务司令部，重组为军事安保支援司令部，尹锡悦政府任内将其重新命名为反间谍司令部。

横跨近40年的重新整合依然无法消弭其内乱风险，肩负着情报搜集和反间谍任务似乎为策划阴谋提供了天然便利。

此次“一二．三”戒严的“忠岩派”代表人物之一的吕寅兄即为反间谍司令部司令官。

制度设计仍存在漏洞

令人深思的问题出现了：如果未来的某一任韩国政府在国会中占据绝对多数，并且任内拉拢高层军官，提高基层士兵待遇，由国防部指挥与反间谍司令部策划，调动部队执行戒严意图实现自我政变，民主化观念深入人心的第六共和国的制度设计是否又能够抵御这次阴谋？难以被轻易撼动，未必是不能撼动。

新闻来源：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