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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关税颠覆FDI规则?/李兴裕

美国贸易政策可能会对全球外来直接投资(FDI)流动产生广泛影响。贸易和投资的相互作用显示,针对贸易不平衡的关税和贸易政策,将不可避免地影响全球投资状况。

贸易紧张局势加剧了经济和市场的不确定性,促使投资者在重新评估受影响国家的风险时采取谨慎立场。跨国公司可能会因为担心出口收入、成本和盈利能力,而犹豫是否在面临美国关税的国家投资或扩张。

随着企业重组其全球供应链以规避新的贸易壁垒,全球供应链的风险降低。

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全球投资趋势监测》报告显示,2024年首9个月,全球外来直接投资总额增至1.37兆美元,从连续两年的跌势中复苏(2023年为1.36兆美元,2022年为1.33兆美元)。

在特朗普首次担任美国总统(2017至2021年)期间,全球外来直接投资流入量在2017至2020年期间大幅下降,年均下降16.4%。

东盟FDI份额飙升

2022至2023年,流入亚洲的FDI年增长率为6.7%,2023年增至6211亿美元,2022年增至6778亿美元(2017至2020期间的年增长率为1.1%),反映出全球经济增长不平衡、对部分地区持续地缘政治冲突的担忧,以及投资重点的结构性变化和供应链重构。

2024年首三季,FDI流入为5880亿美元。

最近,地缘政治的分裂、大国之争的策略转变,以及特朗普上台以来开始的贸易冲突,都加剧了不利因素,其中包括企业在地理位置上邻近或政治上与本土市场更为接近的国家进行友岸外包和近岸外包。

令人鼓舞的是,在亚洲,2022至2023年东南亚的FDI 流入每年增长8.2%,年流入保持相对稳定,2022及2023年分别为2231亿美元和2263亿美元(2021年为2085亿美元)。

到 了2023年,东盟在全球 FDI 中的份额飙升至 17%,高于 2006至2015年期间的年均 6%。2024年首三个季度,东南亚的FDI流入已扩大至2350亿美元。

区域稳定吸引全球投资

东盟持续获得FDI流入,得益于稳定的经济增长表现、通过多边伙伴关系(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和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ACFTA))实现更深层次的经济一体化、投资环境改善、众多促进和便利 FDI 的国家投资政策措施,以及新兴产业不断扩大的机会。

持续不断的地缘政治冲突、地缘政治分裂及为保障经济安全而进行的供应链重组,正日益推动FDI流入东盟地区,因为本区域潜力巨大(总人口6.77亿人,全球人口第三多)且是世界第五大经济体(经济总值3.8 兆美元),投资者和企业都寻求将业务分散到远离潜在地缘政治热点的地方。

投资者利用东盟相对稳定和进入本区域多个市场的渠道,在全球紧张局势下将投资分散到东盟不同国家,从而“降低”投资风险。

大马保持谨慎乐观

我们对2025年及以后的 FDI前景持谨慎乐观态度。过往记录显示,FDI受全球经济实际 GDP 增长的影响。

尽管我们对2025年全球增长的基线预测大致维持2.9%,但仍低于2000至2019年3.8% 的长期平均全球经济增长率。预计2025年全球贸易将增长3%(2011-2019年为 3.7%)。

然而,风险和挑战不断增加,将使全球FDI的前景黯淡。由于地缘战略分裂和关税战争风险升级,波动性、不确定性、复杂性和模糊性(VUCA)仍然很高,这使得长期投资至少在短期内具有挑战性。

贸易关税战或贸易政策不确定性通常会对FDI或FDI转移产生负面影响,因为贸易战会给全球经济带来不确定性,增加政治和监管风险,扰乱供应链,并可能导致企业将投资转移到贸易冲突以外的国家。

贸易战对投资而言可能是一把双刃剑。追求效率的FDI将避免投资那些对外国商品征收关税的国家,或是受到关税升级影响的国家。

话虽如此,如果受贸易关税影响的国家拥有稳定的监管环境和自由贸易政策,追求效率的FDI可能不会撤离这些国家。

贸易报复会阻碍贸易冲突国家的出口导向型FDI,同时促进跨越壁垒的FDI流入征收关税的国家及受关税升级影响较小的国家。外国政府设定的更高关税可能会增加贸易成本,并促使企业规避关税。

在特朗普2.0政策下,依赖美国经济获得销售收入的企业将寻求规避这些贸易壁垒。鉴于美国本土比海外享有的竞争优势,实施普遍关税可能会让公司更愿意在美国设立工厂。

我们可能会看到关税跳跃式增长,即企业投资以规避关税。这种情况发生在1980年代,当时日本企业在美国投资以规避针对其出口的贸易限制。

最近的中美贸易战就是一个典型案例,文献综述和研究表明,在特朗普1.0时代,美国企业减少了投资,转移了供应链,增加了国外供应商,减少了国内供应商,这可能带来了巨大的战略成本。

有关2018至2019年关税行动影响的研究预测,截至2020年底,美国上市公司的投资增长率将下降1.9个百分点。其他研究也证实了贸易冲突对中美两国主要贸易伙伴如台湾、墨西哥、欧盟和越南的转移效应。

例如,大量出口导向型FDI从中国撤资,墨西哥和东南亚的跨境投资增加。东南亚经济体可能从贸易冲突中受益,因为它们寻求机会在美国市场上取代中国商品,并在中国市场上取代美国商品。

不同行业影响各异

贸易紧张局势对跨境投资项目的影响因行业而异。

当主要经济体之间出现贸易紧张局势时,半导体制造、汽车制造、服装和纺织品、制药和造船等严重依赖全球价值链(GVC)的行业的企业更有可能将投资转向东南亚和拉丁美洲国家,因为这些地区的生产成本较低,可以作为替代制造中心,以避免贸易冲突带来的高关税。

最容易受到贸易关税战影响的国家必须实施保护措施,以减轻贸易战升级的风险,同时保持对外国投资者的吸引力。

了解特定国家吸引FDI转移的潜力非常重要,这可以抵消贸易关税战的负面溢出效应。

这些潜力包括稳定的政治环境、有利的宏观经济条件、有利的投资生态系统及较低的战略和地缘政治风险。投资环境中较低的政策、监管、经济和金融风险认知,将吸引FDI流入。

虽然人们认为,不确定性和风险是贸易紧张局势影响一国FDI流入的先兆,但应对影响的政策,将根据一国的经济复原力和产业实力,以及其在区域和全球价值链中的融入程度而有所不同。

投资转移或迁移,可能会威胁一些经济体对FDI的严重依赖,从而扩大其工业发展路径,但与此同时,它们也可以从投资重定向中获益,因此需要准备好吸引新的投资者,尤其是市场导向型FDI行业,这使得区域一体化成为其商业战略中的一个重要元素。

经济特区提供稳定

经济特区(SEZ)可以在不确定时期为企业提供更多确定性,并可以增强其在全球贸易和FDI中的作用。

在日益复杂的全球经济中,越来越多的行业、市场相互关联,以及贸易冲突、科技战、地缘政治和气候变化等干扰因素迅速演变,行业和投资者将采取多元化战略,以最大限度地降低营运成本,并防止政策突然变化。

东盟有潜力吸引更多新兴工业和领域以及与永续发展相关的绿地投资。

这些包括高科技制造业、半导体、人工智能、数字经济、电动汽车供应链、可再生能源价值链和供应链网络的发展。

东盟经济增长前景良好、投资环境良好、投资便利化框架不断加强、区域一体化持续推进、公私合作不断推进、产业生态系统不断加强,这些因素将继续吸引大量投资。

东盟可以利用区域内投资,促进国内企业在区域内拓展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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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招应对贸易战升级/李兴裕

与其第一任总统任期一样,美国总统特朗普利用关税这一强大的经济和政治杠杆工具,对美国主要贸易伙伴的商品征收关税,以保护美国的利益。

特朗普2.0与特朗普1.0有着根本的不同。这一次,特朗普准备得更充分,以不同的速度处理关税政策,并借此达成协议。

在特朗普1.0时期,特朗普在2017年初开始与中国谈判并签署与关税相关的行政命令,但随后整整一年都没有落实关键的新关税。直到2018年1月22日,特朗普才对太阳能电池板和洗衣机征收关税。

当前的“先征收全面关税”做法在,2017至2020年期间没有出现。他援引了1977年的一项法律,该法律允许总统宣布紧急状态,并在某个国家对美国征收新关税时,立即采取行动扩大关税。

2月1日,特朗普颁布了3项行政命令,对来自墨西哥和加拿大的进口产品分别征收25%的关税,对中国征收10%的关税,每项命令原定于 2025年2月4日生效。

2月3日,特朗普同意暂停对加拿大和墨西哥征收关税30天,但对中国则不予宽限,该措施于2月4日生效。中国对一系列美国产品进行了报复,包括对煤炭和液化天然气征收15%的关税,对原油和农业机械征收10%的关税。

虽然市场对暂停对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征税表示欢迎,并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对特朗普政府下一步行动巨大不确定性的持续担忧,将继续引发全球金融市场的动荡。

未来几个月或一年里,特朗普将继续利用关税威胁,来从美国经济伙伴那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欧盟是下一个目标

特朗普已表明,欧盟27国将成为他的下一个加征关税目标,但并未提供更多细节。

此外,他还将宣布对等关税,允许美国对美国商品征收与其他国家相同的关税,这一最新举措可能将美国推向大规模贸易战。特朗普还计划对所有进口钢铁和铝征收25%的新关税。

美国与目标国家针锋相对的关税报复有可能引发贸易战,严重削弱美国和目标国家的经济。关税可能导致企业投入成本大幅增加,消费者价格上涨,供应链中断,以及由于产品竞争力下跌和需求减少,而导致受影响行业失业。

全球来看,贸易战升级将在短期至中期内抑制经济增长和贸易量。

更广义的说,关税对价格与收入的影响及供应链中断,可能会对企业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并削弱消费者信心。

这最终可能导致消费支出下降,尤其是如果企业将更高的营运成本,转嫁给消费者的话。

特朗普1.0时代,全球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从2017年的3.3%,放缓至2018年的3%和2019年的2.6%,贸易增长也从2017年的5.9%,大幅回落至2018年的4.3%和2019年的1.4%。2020年冠病疫情爆发,全球GDP萎缩3.1%,贸易下滑更为严重,2020年下滑7.8%,部分原因在于中美贸易战。

外来直接投资受波及

一项关于全球外来直接投资(FDI) 模式的研究使用已宣布的绿地投资项目级数据,显示2019年全球已宣布的FDI项目数量下降,这与新的贸易紧张局势的出现一致。

2018至2019年间,这一数字下降了1.3%;按价值计算,下降了16.5%,其中贸易敞口较大的FDI项目,跌幅在2019年尤为明显。

鉴于各国经济联系紧密,生产和贸易融入全球价值链,对贸易壁垒采取“报复”措施,将对所有国家产生直接且代价高昂的影响。

有充分理由担心,不断升级的贸易战,将影响外来直接投资流动。

2018至2019年的贸易紧张局势因冠病疫情而加剧,威胁到广泛融入全球价值链的出口导向型投资项目的获利能力。它通过回流、近岸外包、友好外包、在岸外包和离岸外包,加速了全球生产和供应商网络及供应链的重新配置。

尽管贸易冲突也增加了“逃避关税”项目的潜在投资回报,即企业在外国设立业务,以避免其产品被征收进口关税,但特朗普威胁对其他国家实施“全面关税”,可能会抑制投资前景。

大马的威胁与机遇

马来西亚面临的威胁和机遇是什么?美国计划对所有进口到美国的钢铁和铝征收25%的关税,加上现有的关税,这对大马的影响很小,因为我们不是美国最大的钢铁产品出口国之一。

然而,关税战将对大马产生间接影响,投资者对于关税对全球增长、贸易和投资流动的报复性影响产生负面情绪。特朗普的关税声明震惊全球市场,引发全球股票、债券和工业大宗商品的抛售,导致大马股市和外汇市场因情绪低落而出现一些疲软。

大马是一个小型的贸易开放经济体,我们的出口仍然容易受到贸易冲突升级的风险,贸易冲突会打击全球经济增长、贸易流动及我们主要贸易伙伴(美国和中国)的经济。

整体而言,更大规模的贸易冲突,将通过贸易、金融和投资渠道对大马产生直接和间接影响。

如果特朗普政府单方面对中国和贸易伙伴产品征收全面关税,对大马出口的直接和间接影响(通过改变路线),将取决于受影响产品的可替代性、供应链和生产的重新配置、转运,以及大马企业产品成本和价格竞争力。

第一招:立场中立不偏不倚

首先,我们认同政府的做法,即大马需要在美国与其竞争对手中国、墨西哥和加拿大之间的关税战中,采取不偏不倚的中立立场。

作为一个依赖国际贸易的小型经济体,大马须继续采取自由开放的贸易和投资政策;中立立场为贸易和投资留下了可能性,投资者可以将大马视为另一个投资地点,因为我国处于战略最佳位置,作为投资承诺和商业风险分散战略的一部分,以缓和美国与其贸易伙伴贸易冲突的影响。

大马产品和市场的多样化,以及多元化的外来直接投资来源,有助于降低贸易紧张局势对特定行业、工业和国家造成的脆弱性和风险。

政府须继续通过参与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和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CPTP)等多边和双边贸易协定,努力实现供应链和市场的多元化,从而增强大马作为有竞争力的制造业和服务业中心的地位。

大马与阿联酋签署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CEPA),可作为在中东国家建立更多贸易伙伴的渠道。大马重启马来西亚-欧盟自由贸易协定(MEUFTA)谈判,将加强与欧盟的经济联系。

第二招:免成“洗产地”中心

虽然大马可以从贸易转移中获益,但企业层面的重新规划,必须避免利用我国作为“重贴商标”产品基地来规避美国的关税战,因为这可能会导致美国对涉及规避美国关税的第三方采取惩罚措施,因此可能对大马的产品征收更严厉的关税。

在这方面,政府必须保持警惕,并采取一些保障措施,以控制贸易冲突可能造成的后果。

在特朗普1.0政策下,除了2018年对光伏产品造成冲击 ,美国对部分产品(即钢铁和铝产品、太阳能电池板和洗衣机)征收的全面关税,似乎并未对我国造成重大影响。

有证据显示,受全面关税影响的公司,指本身只遭受轻微负面或中和的影响。

第三招:了解成本结构与供应链

第三,虽然大马企业、制造商和出口商从2018至2019年应对贸易紧张局势方面累计了丰富经验,但它们应考虑采取措施,减轻美国新关税对其业务营运的影响。

作为管理关税风险的一部分,企业必须了解其在整个供应链(二级和三级供应商)中的潜在风险,考虑各种选择,并评估美国新关税可能如何影响其成本结构和供应链。

这些措施包括多样化采购策略、库存规划、前期装运、物流规划以避免延迟交货,以及供应链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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