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一觉民主梦 突尼斯修宪惹独裁疑云

突尼斯年轻人期望国家经济有转机。(图:张翠容)
报道:张翠容
突尼斯举行修宪公投加大总统权力,破坏阿拉伯之春后的制衡体制,但民众已厌倦政党恶斗国家失治,因而公投投票率虽低却有90%票支持修宪。
有人或许会问,通过全民公投决定是否修宪,不就是民主的表现吗?
突尼斯在7月25日举行的修宪公投却引来国内外不少关注和批评,这由于突尼斯是“阿拉伯之春”的原乡兼唯一能成功民主转型,大家都期待它成为回教世界的民主灯塔,但现在总统赛义德却要把突尼斯议会和总统分享权力的混合式民主制,修宪改为把大部分权力集于总统一身的总统制,破坏三权分立互相制衡的机制,这种不按西式民主模式的举措随即令他成为摧毁突尼斯民主的“黑手”。
不少国际媒体立刻形容公投日乃是突尼斯民主发展最黑暗的一天,质疑突尼斯在民主路上走了10年之久,难道就要在此时戛然而止,走回独裁专制的老路?
公投修宪步向专制
讽刺的是,今次公投反对派虽全力抵制,但900万选民中仍有300万出来投票,比预期的一至两成多,有94%赞成修宪,让总统无障碍推行改革。
支持者表示,修宪和打贪以及削弱精英政治,解决社会资源分配问题,本来就是赛义德的竞选承诺,突尼斯也到了不得不“拨乱反正”的时候,不然国家便无法前行。
赛义德在一九年参与大选时,也的确许下上述承诺。他原是宪法学退休教授,一名政治素人。他在学生们推举下才踏出参政第一步,当时他深受年轻选民支持,这由于他以反建制独立候选人姿态出现,打着反贪腐的旗帜,主张大刀阔斧的激进政治改革,这包括修改宪法,终结无效率的政党斗争政治。求变的选民给了他70%选票,令他高票踏上总统之位。
可是,赛义德上台未几即遇上疫情,本来经济就一直不好,高失业率,疫情更令经济雪上加霜,街头示威抗议无日无之。
此外,政党恶斗,国会碎片化导致争拗不断,新政府在施政上面对很大阻力。这个政治乱局不是赛义德上台后才出现,早于2011年由独裁转向民主政制后,各派争权不休,无力治理国家,政治上虽仍可展示出理性和平,但民生状况却比革命前更糟糕。
换言之,突尼斯的民主至今依然脆弱,社会愈见不公。有当地人表示,外界只看到突尼斯美丽的民主外衣,特别是“突尼斯全国四方对话”于2015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这更视之为突尼斯的最高民主成就,成为世人口中的佳话。可是除下外衣,当触及现实,自然有很大的落差。
事实上,自11年前改朝换代以来,一直未有落实经济正义,工人们不满沿海与内陆、北部与南部的不平衡发展未有改善,失业与通胀居高不下。
经济危机成为革命的头号敌人,若经济无法与民主政治同步前进,恐革命亦无法开花结果。

突尼斯南部穷困是革命根源。(图:张翠容)
物价上升生活水平下降
我自突尼斯闹革命时便亲到现场观察,之后多次出入该国采访,每次都遇上工人抗议浪潮。
某天,我坐出租车时与司机闲谈,好奇问他,什么叫做革命?
他回说,革命就是为人民带来美好生活转变的一场仗。
那我又问他,发生在2011年那场革命算是革命吗?
他告诉我,自革命后生活水平下降了一半,物价则节节上升,人民为下顿饭发愁,社会安全越来越没有保障,如果这还算是革命的话,只能算是一场未完成的革命。
上述是老百姓的看法。
至于外界和突尼斯国内知识分子,却只会把焦点放在政治制度上,从独裁制度转向民主制度,当然叫做革命。可是,改朝换代还不足够,经济呢?
革命后的突尼斯,没错,政治制度的确变得民主,世俗派与回教主义派系同有代表在内阁,奇怪的是,他们虽在不同的政治光谱上,但对经济发展方向却有着相同的看法,就是全速迈向私有化,并服膺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新自由主义式经济结构调整建议之下。
72%年轻人失业
前朝的本·阿里逃亡前,已成功把160间国营企业私有化,新政府上台后进一步延伸去非经济领域,私有化水务和卫生系统,削减燃料和食品补贴,加上邻国利比亚和叙利亚的动荡局势,严重打击了经济支柱之一的旅游业,令突尼斯的失业率高踞不下,特别是年轻人和妇女。
原来,15岁至29岁的年轻人已占去突尼斯失业人口的72%。
想不到在失业者中还有不少拥有学士学位,有些甚至有博士学位,他们从前朝失业至今已有十二、三年之久,现在更要面对严峻疫情、高通胀和粮食危机,人民苦不堪言。

10年来突尼斯失业率高企,群众示威无日无之。(图:张翠容)
IMF药方加剧危机?
为了挽救经济,突尼斯无奈再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助,就40亿美元贷款展开谈判,但IMF依然拿着过去沿用的药方,要求突尼斯承诺减少公共开支并逐步取消食品和燃料补贴。
前者这个贷款条件其实逼使不少发展中国家进一步陷入政治危机,最近的斯里兰卡危机便是一例。不知是否不能接受这个药方,赛义德却突然终止谈判。
有接近赛义德幕僚的记者告诉我,总统正在盘算要继续过去的经济模式,还是借后疫情时代的契机,寻找一个新的经济发展方向、另一种可能的问题是,如要这样做,决策层必须有相关的共识。可是,由于政党恶斗,一直令改革寸步难移。
去年年初国际评级机构穆迪在评价突尼斯投资环境时,也这样表示:“面对日益严重的社会制约因素,政府会越来越难实施财政计划的调整和公共部门改革的灵活性。”
这给了赛义德支持者支持修宪的理由,并期待他上台后能推动一个团结、强大的政府。
借《宪法》控制国家
根据革命后所定立的宪政体系,设计中的总统、总理和国会议长本来属互相制衡的“三头马车”,结果却引发3人恶斗的来源。
因此赛义德便欲修改宪法,扩大总统职权,弱化他眼中经常弄得政治局面混乱的政党角色,由民选的地区委员会取而代之,被赋予更多权力的总统则可以更有效率及果断推行及落实政策,那他便必须由修宪做起。
想不到一位政治素人在上台不到2年便变成政治强人,去年7月由于“三头马车”就人事安排的斗争无法摆平,赛义德主动出击,运用总统行政手段罢免总理,又阻止议长进入议会,其后更把议会解散,并派出军队执行命令。
反对派和外界批评者指他作为宪法教授却发动“宪法政变”,甚至迈向“宪制独裁”。
不过,今次赛义德的举措背后,却阴谋论满天飞。去年5月中东传媒《中东之眼》泄漏了一份总统府幕僚内部建议文件,记录总统可以如何在严峻的疫情、财政危机、局势安全性等紧急状态下,借《宪法》完全控制国家。
反对派立刻起哄,质疑他借民众对疫情大爆发和经济不景气的情绪,挟打贪腐名义与公共卫生需求发动今次“修宪政变”,但赛尔德辩称他只是收件人而已。
此外,反对派不满阿联酋出面支持赛义德,抹黑属温和回教主义的伊斯兰复兴党,指他们多次惹上贪污传闻,身为该党主席兼国会议长希德·格努希便被传有80亿美元个人财产之多。
要阿拉伯之春死于突尼斯
格努希接受英国《泰唔士报》采访时表示,这都是有计划对复兴党领袖的道德谋杀,阿联酋等海湾国家目的是要让阿拉伯之春死亡。
他说:“他们认为既然阿拉伯之春诞生于突尼斯,那就必须让它死于突尼斯。”
在突尼斯的回教圈子里,很快便传出这样的阴谋,赛义德从毫无政治经验迅速成为政治强人,乃是有阿联酋、沙地阿拉伯等外国势力背后扶植,他们害怕突尼斯的伊斯兰复兴党展示出民主化回教的能力,威胁到独裁的海湾政权。
至于世俗派,一样不愿见到回教政党当权,他们经常把伊斯兰复兴党比作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并指控他们获土耳其和卡塔尔王室背后援助。可是,埃及的教训让我们深深体会到,在民主进程中用蛮力排斥和打压某一派,这还算是民主吗?
想不到突尼斯民主不仅面对国内挑战,同时也面对国外不同阿拉伯势力的拉扯。
今次欧盟和美国对赛义德的修宪行动却出奇地反应温和,更没有跟随突尼斯反对派用上“政变”字眼,他们可能更关心,突尼斯能否协助欧盟堵截北非难民经地中海涌往欧洲,阿拉伯民主已经不再在他们议程上。
选举投票率不及30% 突尼斯总统连任

突尼斯总统选举初步成绩公布后,寻求连任的总统赛义德,星期日在首都和支持者在一起。
(突尼斯7日讯)曾点燃“阿拉伯之春”之火的北非国家突尼斯6日举行总统选举,投票率不到30%。国家电视台当晚报道,根据民调机构在票站举行的调查,现任总统赛义德以89.2%的得票连任。
当天的投票于上午8时开始,下午6时结束。选举委员会在投票结束后表示,这次总统选举的投票率仅27.7%,是2019年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率的一半,而本次选举共有970万名登记选民。
官方算票结果要到7日晚上才会公布。不过,根据民调公司Sigma的投票站出口民调,现任总统赛义德的得票率89.2%,远远领先对手。
另外两名候选人是阿齐蒙运动领导人扎迈勒,和赛义德反目的前盟友突尼斯人民运动总书记马格扎维,分别获得6.9%和3.9%的选票。
扎迈勒已于上月入狱,因为他被控在收集参选资格连署名单时,涉嫌诈欺选民。
除了他,其他潜在候选人也因为和政治活动相关的罪名而被捕。
虽然其他两位候选人的阵营,均拒绝承认落败,认为票站民调未可作准。不过,赛义德的支持者已开始在首都庆祝,赛义德通过电视表示,将会延续改革,并清除这个国家的腐败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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