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毛峰

中日熊猫外交，曾经是1972年总理周恩来与田中角荣首相冲破内外困阻的突破口，展示民间情缘的力量。

周前中国渔船在鹿儿岛水域被捕风波，中日双方都低调处理，日本最后释放船长胡品龙与10名船员，避免过去硬碰硬的对抗，被视为释放对华友好讯号。日本民众对中国熊猫的真挚感情，成为中日关系的文化脐带。

历经半个世纪的沧桑风雨，中日“熊猫外交”的你来我往却历久弥新，不断在东瀛迸发出“香香”的亲和力与难以惜别的脉脉温情。在东京上野动物园诞生的“熊猫公主”香香和“超生冠军”“永明”及它的一对双胞胎女儿“樱滨”和“桃滨”，近日先后乘坐专机被送回到中国，激起东瀛列岛眷恋不舍的熊猫热，也突显中日关系虽多变冷暖，但唯一最持久最暖心的是民间外交。

国之交在于民相亲。在今年日本饲养大熊猫送回中国的高峰年中，中国能否出现再向日本“输送”新熊猫的高峰，以热情拥抱日本国民对熊猫的亲情，翻开中日“熊猫外交”的新篇章？

中日的熊猫外交，曾经是1972年时任中国总理周恩来与时任日本首相田中角荣首相冲破内外困阻的突破口，展示民间情缘的力量。在当前美国鼓动日本制裁与围堵中国的时刻，熊猫的感情符号成为中日关系的连接点。

周前中国渔船在鹿儿岛水域被捕的风波，中日双方都低调处理，日本最后释放船长胡品龙与10名船员，避免过去硬碰硬的对抗，被视为释放对华友好讯号。日本民众对中国熊猫的真挚感情，成为中日关系的文化脐带。

开创“中日熊猫外交”的奠基人是周恩来与田中角荣。1972年，田中决定要与中国恢复邦交正常化，这遭到了党内外极大政治压力，在顶住压力的同时，田中政权善用民间出现的“熊猫热”来破解舆论压力，向中国提出了希望能够赠送一对熊猫给日本。这与当时周恩来主导的“熊猫外交”一拍即合。

在1972年9月28日于北京正式签署中日恢复邦交正常化文件后，走在中美建交的前面（华府与北京要到1979年才建交），中国随即宣布了作为中日友好“国礼”的纪念礼物，将向日本赠送一对大熊猫。为了打铁趁热，推进中日“熊猫外交”，中国果断决定将当时北京动物园饲养的唯一一对大熊猫“康康”和“兰兰”赠送给日本。

6万人报名惜别香香

半个世纪后，今年2月21日早晨7时许，载着大熊猫香香的货运车缓缓驶离东京上野动物园，经成田机场货运专机于当天傍晚抵达中国成都双流国际机场，之后由陆路运往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的雅安碧峰峡基地。香香离别了生养她5年6个月的上野动物园，留下了令日本民众恋恋不舍的温情。

在2月19日与香香最后一次见面的观览活动中，共有6万2400多各地民众报名，经抽签最终只有2600人能直接与香香惜别，分组观赏的时间仅限一分钟。许多没有中签的香香迷只能汇聚在上野动物园外面，成为“闻香者”。

来自千叶县的铃木幸子说：“香香太可爱了。虽然最后一次看不到香香，但还是要赶到这里来闻闻香香的气息。”

当天包括日本电视台等海内外33家媒体共87名记者在现场采访。NHK等电视台还纷纷推出了专题报道，令熊猫热再度在东瀛升温。东京上野松阪屋更是悬挂出欢送香香的大幅图片，上野动物园内推出了限定版的香香纪念品，其他商家则更各自施展特长，制作各种熊猫商品及纪念品，给上野街区带来了新一波熊猫热潮。

上野动物园园长福田丰说：“或许是巧合，12年前的今天是我迎接了香香的父母‘力力’和‘真真’，今天又是我送香香回中国。感谢香香给我们带来的内心柔软与幸福。”

永明携双胞女儿归国

2月22日傍晚，生活在日本和歌山县白滨町“冒险世界”乐园的大熊猫永明带着双胞胎女儿樱滨与桃滨从关西机场启程，送回到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令众多日本“熊猫粉丝”依依不舍。

永明是中日开启熊猫保护与繁殖研究合作计划后第一只落户和歌山冒险乐园的大熊猫，也是熊猫史上至今生育子女最多的“冠军爸爸”。永明1994年来日至今29年，先后与雌性熊猫“梅梅”及“良滨”生下了16个熊猫宝宝，成为和歌山白滨乐园奇迹般的骄傲。此次永明返回中国故里后，白滨乐园仅有4只雌性熊猫。

东京上野动物园随着送回了香香，也仅存力力与真真这对大熊猫以及它们产下的双胞胎熊猫“晓晓”、“蕾蕾”。如加上在神户王子动物园饲养的熊猫“旦旦”，目前日本全国只有9只大熊猫。因这些大熊猫的所有权均属于中国，故被喻为海外世界最钟爱熊猫的日本，事实上现在没有一只真正属于日本的熊猫。

截止去年中日恢复邦交正常化50周年，中国大熊猫赴日长期生活或短期巡展以及在日诞生的熊猫宝宝，其总数恰好也是50只。

掀熊猫周边商品热潮

尽管如此，日本民众对大熊猫的喜爱仍孜孜不倦。2017年6月在上野动物园诞生香香后，整个日本列岛欣喜万分，共有32万多人争相投票为其取名。因为这是时隔29年之久，在上野动物园通过自然交配繁殖的熊猫宝宝。

随着香香5年多来的成长，其憨厚端庄、楚楚动人的形态，更被日本香香迷誉为“熊猫公主”。2021年6月，力力与真真首次又在上野动物园产下了龙凤胎熊猫晓晓和蕾蕾。在2022年1月首次观赏中，报名者抽签的中签率高达348倍，前所未有。

日皇到访熊猫爆红

据《亚洲周刊》了解，日本民众结识中国大熊猫始于1971年日本昭和天皇访问英国参观伦敦动物园，当时昭和天皇伉俪在熊猫馆看熊猫时流连忘返的镜头，通过电视传遍了东瀛列岛，中国大熊猫的知名度一夕之间在日本走红。

由此，距中日恢复邦交仅仅一个月的1972年10月28日，康康和兰兰这对活泼可爱健硕的大熊猫就被运送到日本东京，落户于上野动物园。在同年11月5日首次向日本民众开放观赏时，整个东瀛都沦陷在熊猫的狂热中，观赏熊猫的长龙从上野动物园延绵数公里，日本民众不惜排队两个多小时而争相一睹近在眼前、似幻却真的活生生的中国大熊猫。此后观赏热潮持续，上野动物园年参观人数超过了700万人，创下了至今为止的历史最高纪录。

随着熊猫外交的热效应，有关熊猫的电影、玩具等等各种商品及纪念品应运而生。不仅东京上野地区热闹非凡，甚至连横滨的中华街也由此昌盛起来。时至1980年，日本民众对中国的亲近感达到了历史最高的80%。

1981年，根据日本知名导演山田洋次原案、知名影星倍赏美津子等配音、中日双方合拍的动画长片《熊猫的故事》上映，更成为一代人难以抹消的温馨回忆。

熊猫政治与中国学派

作为以熊猫外交扩大政治影响力的前首相田中角荣更自诩自己是“日本大熊猫”一词的始创者，并在演讲中表示自己就是要当一个在政治舞台上受人围观而喜爱的“大熊猫政治家”。

田中角荣在执政自民党内创立的田中派由此成为党内最大派阀，引领了日本政坛的一批“熊猫派”政治家。

日本外交部随后也诞生了一批“熊猫派”对华官员，他们被称为外交部的“中国学派”；多任外交部亚洲局及中国课的负责人和驻华大使被称为外交部的日中外交“熊猫派”。

把中日“熊猫外交”内核善邻亲睦发扬光大的中日领导人当属原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与前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在上世纪80年代，中国根据华盛顿条约，立法不能向海外赠送作为世界濒危珍稀动物的大熊猫。

由此，中日“熊猫外交”只能以租借方式保持热度。在70年代末康康和兰兰相继去世后，1982年日本向中国租借了“飞飞”和“欢欢”一对大熊猫，此后在上野动物园先后诞生了“童童”及“悠悠”，让熊猫热持续升温。

此间，中日地方民间熊猫外交也很活跃。1980年春天，福冈市与广州市为庆贺缔结友城一周年，广州动物园的大熊猫“珊珊”和“宝玲”曾漂洋过海，在福冈展出为期2个月。

展出期间，福冈动物园迎来87万游客，创下该园开园以来迄今为止最高的172万人的年客流量。公园附近的奥村商店的经营者追溯当时盛况时说：在那以后就再没见过这么多人了。

胡耀邦邀3千日青访华

1981年，神户市在举办地方博览会时，大熊猫“寨寨”和“蓉蓉”从与神户结为友好城市的天津而来，引得当时的日本皇后美智子携其女儿清子公主前往观赏。

1988年，成都的大熊猫“辰辰”和“庆庆”远赴日本，在冈山、北海道与和歌山的3个地区巡回展出，掀起了又一波“熊猫热”，这也成为了日后1994年大熊猫永明入住和歌山白滨町冒险乐园以及神户王子动物园争取到熊猫旦旦入园的催化剂。

1983年11月，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正式访日，并受邀到时任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的家里做客。1984年3月，中曾根正式访问中国，胡耀邦也盛情邀请中曾根到自己家中餐叙，两人由此结下了近代中日关系史上两国领导人鲜见的兄弟般私人友情。

为了拓展面向21世纪的中日关系，胡耀邦把“熊猫外交”的善邻亲睦扩展到年轻一代的互动交流。为此，胡耀邦盛情邀请3000名日本青年访问中国，创下了历史之最。

1994年9月，时任中国共青团中央书记的胡锦涛以及共青团中央领导的刘延东等亲自接待了来自日本各界的3000人青年代表团，并在天安门广场举行跳集体舞等联欢活动。由此培育了一批日本政坛上的“熊猫派”政治家，其中包括日本前首相菅直人、现任日本众议院副议长海江田万里等。

熊猫外交须温故知新

前众议院议员柳本卓治对《亚洲周刊》说，他曾担任过中曾根康弘的秘书，中曾根在恢复日中邦交上是支持时任首相田中角荣的；对“熊猫外交”也是非常支持的。

作为对中国的友善回报，中曾根一直自费向中国捐赠樱花树苗，包括给胡耀邦陵园赠送樱花树苗。中曾根在世时，曾先后10次访问中国，其中最后一次是在他88岁那年（2006年），“我当时已当选众议员，但还是特别请假了10天陪同中曾根最后一次中国之旅”。

当时在上海迎宾馆，受到了时任上海市委书记习近平的热情招待，在北京也会见了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柳本卓治说，最近，日本都在为香香被送回中国而恋恋不舍，“熊猫外交”确实需要温故创新。

中日关系波折起伏

2月28日，中国驻日大使孔铉佑在东京新大谷酒店举行离任招待会。孔铉佑就任中国驻日大使近4年，身体力行推进中日“熊猫外交”。

他在离任招待会上说：“随着世纪疫情与时代之变叠加，中日所处内外环境发生复杂深刻变化，双方正常交往因疫情阻隔受限，中日关系经历波折起伏，一些新老问题不断出现。作为驻日本大使，我深知肩负的使命责任，始终恪尽职守，尽己所能，致力于加强沟通理解，化解问题挑战，促进双边关系稳定改善发展。”

孔铉佑表示：“在我38年外交生涯中，有31年从事对日相关工作。自1985年首次赴大阪常驻以来，我总共在日本工作了18年，见证日本社会的发展变化，参与中日关系的成长起伏，更深知中日关系的重要性和复杂性。

“在纪念和汲取老一辈政治家的战略远见和政治智慧、珍惜中日关系来之不易发展成就的同时，我们更要接过历史的接力棒，秉持历史担当，把握时代潮流，真正做出无愧前人、不负后世的正确选择。”

新闻来源：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