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萧峰

1998年震惊全球华人的印尼排华“黑色5月暴动”至今已25年，但被性侵的受害者身份资料被当权者掌握，被禁止回国，造成二次伤害。当年排华的凶手、主谋如今不仅未受到究责，仍然身处高位，当年的战略后备部队司令普拉博沃现任国防部长，更是明年总统大选的热门之一，显示印尼“转型正义”困难重重，现任总统佐科也仅对排华事件表示遗憾，对当年的强暴事件不置一词，真相仍未能大白。

1998年在印尼爆发的“黑色5月暴动”又被称为1998年印尼排华，5月13日至16日持续4天，针对华人展开屠杀、打砸抢烧，最令人发指的是针对华人女性的集体强奸，当年受害者至今仍活在恐惧之中，不能享有“免于恐惧的自由”，军方与政府掌握所有受害者的名单，有不少受害者在排华后离开印尼，但却无法重新入境印尼。当年的主要凶手普拉博沃、威兰托以及夏弗里·三苏汀3人如今仍逍遥法外，没有受到究责，普拉博沃更是明年印尼大选的大热门，显示印尼的“转型正义”仍然障碍重重，当年印尼排华的真相仍未能大白于天下。

惨剧经吹哨才揭发

在黑色5月暴动的1个月后，世人都不知道其中惨绝人寰的“集体强奸”惨剧，直到1个月后经过桑迪亚万神父“吹哨”，才渐渐被世人知悉。

“黑色5月暴动”最为人发指的是针对华人女性的强奸，据悉，当年的受害者流落海外后，如今也无法回国，享有身为国民应得的居住权，这不啻是“二次伤害”。多年来也鲜有受害者敢于公开讲述自己遇害的细节，目前有纪录的针对印尼华裔妇女的性暴力事件有152起，但据印尼外交官之女、知名性侵案调查记者与作家朱莉娅·苏里亚库苏马（Julia Suryakusuma）估计，“并非所有受害者都选择挺身而出。羞耻、屈辱以及自我价值和尊严的完全丧失，常常导致强奸受害者不愿向外透露恐怖和创伤的回忆”。

有限的转型正义

这次震惊世人的针对华人妇女性侵暴力事件当年破天荒地促成印尼“全国暴力侵害妇女委员会”，使印尼女性权益有了伸张的平台。印尼现任总统佐科尽管由于民主派的出身被寄予厚望推动印尼“转型正义”，但在他任内成果也是有限的，在今年1月的讲话里，他对印尼过去发生的“九三零事件”及“黑色5月暴动”表示遗憾，但没有谈论到“黑色5月暴动”当中的性暴力事件。

1998年的印尼仍处于因为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而起的动荡状态，印尼盾只剩下30%的价值，经济民生重创，国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统治印尼长达30多年的强人总统苏哈多政权岌岌可危。5月4日，由于债务问题，印尼应IMF贷款协议要求，印尼政府大幅提高燃料等公共费用，并取消能源补贴，于是全国各地开始进入失序的暴动当中，率先爆发暴动的是万隆、棉兰等地，当中尤以棉兰地区的华人比例最高，是苏门答腊地区华人比例最高的地区，约占人口的两成，也是1998年最早爆发排华事件的地区，比雅加达提早大约一周半，且持续了更久。

成为代罪羔羊

印尼经济危机与排华，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印尼排华传统其来有自，在1965年亚洲现代史最严重的屠杀事件“九三零事件”就是印尼针对共产党的大清洗，当中华人被视为共产党的同路人，被误中副车所杀的也不在少数。及后苏哈多渲染所谓“3%的印尼华人控制印尼70%的经济”虚假信息，用这个口号把华人塑造成为印尼经济代罪羔羊。在印尼的90年代，排华事件层出不穷，1994年有5起，1995年有16起，1996年有27起，每年渐呈增势，1994年棉兰的排华暴乱就持续10天。

悠久的排华传统

印尼具有悠久的排华传统，早在荷兰殖民时期，殖民者由于忌惮华人经济实力，就制造红溪惨案（荷兰语：Chinezenmoord，直译“中国人的谋杀”），屠杀过万名华人，在日殖时期尾声，也屠杀了2000多名华人，印尼华人命运多舛。

在独立后的印尼，华人命运依然多艰，1945年11月发生过泗水惨案、1946年8月的山口洋惨案、1947年1月的巨港惨案等等，可谓罄竹难书。印尼当权者有意制造华人、原住民矛盾，渲染华人垄断印尼经济，将印尼贫富差距的根源归因于华人。

遗憾的是，时至今日，印尼排华的主谋仍未绳之于法，反而有步步高升之势。亚洲周刊过去曾多次报道印尼排华的主谋，主要有当年的战略后备部队司令普拉博沃或者他的上级三军总司令威兰托以及雅加达军区司令夏弗里·三苏汀三人，3人都曾长期被禁止进入美国，其中普拉博沃被禁止进入美国长达20年，理由是印尼军队对人权的侵犯，直到特朗普时代的2020年才予以松绑。但这也是一个佐证，代表美国政府知悉3人在印尼排华屠杀中的角色。

犯罪者未被公开

澳洲学者简玛·珀蒂（Jemma Purdey）对“真相调查委员会”的结论深入调查后发现，受采访和调查的军事将领们模糊带过，不愿谈及1998年5月关于部队的动向的细节，没有将当年的凶手公开。后来也发现有权力调动当时的军人和将领，只能是战略后备部队司令普拉博沃或者他的上级三军总司令威兰托其中一人。无独有偶，印尼另一个观察家也总结，1998年5月骚乱是威兰托和普拉博沃之间的较量。普拉博沃后来也经过军事法庭判决而被开除，被勒令退伍。

威兰托仍然是总统顾问

威兰托如今担任佐科政府的总统顾问委员会主席，而普拉博沃担任国防部长，普拉博沃更是后佐科年代最热门的总统候选人之一，3人至今关系密切，在2016年总统大选期间，普拉博沃更曾打算推举夏弗里·三苏汀代表大印尼行动党担任雅加达省长候选人。而在尤多约诺（苏西洛）时代，夏弗里·三苏汀更升任国防部副部长。

印尼排华“黑色五月”已经过去了25年，但事件相关真相仍未浮出水面，施暴者与凶手仍然稳占权力宝座，其中普拉博沃及其派系更有机会问鼎明年总统的大位。“黑色5月”过去了，但印尼华人心中的“黑色”阴霾仍未去尽，尽管印尼和中国的贸易合作往来更加密切，两国关系更加亲切，但排华的幽灵仍在印尼的上空盘旋，应牢记历史的教训，正视历史，不容青史尽成灰，才能不再重演历史的悲剧。

【印尼排华大事记】

●1998年5月4日：印尼大幅度调升燃料等公共费用，同日棉兰率先爆发针对华人的暴动，日惹、泗水、雅加达等地也爆发暴乱。

●1998年5月6日：万隆爆发反政府示威。

●1998年5月9日：印尼6个城市：雅加达、万隆、日惹、望加锡、三马林达、泗水爆发示威，学生与警察有大规模冲突。

●1998年5月12日：印尼全国各地继续爆发示威，雅加达有6所大学举行示威集会，要求印尼总统苏哈多下台，警察开枪，有6名私立大学特罗萨克蒂大学学生死亡。

●1998年5月13－16日：雅加达发生30多年来最大规模暴动，暴徒纵火烧毁华人商店。

●1998年5月21日：苏哈多被迫下台，副总统哈比比接任。

●1998年5月27日：距离棉兰150公里的丹戎巴来亚沙汗发生针对华人暴动，烧毁众多华人开设的商店和椰油厂。

●1998年5月至7月：印尼各地华人女性强暴事件不断发生。

新闻来源：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