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月夜和雪景 刘墉画作:诗的特质

“台湾美术全集”第40卷《刘墉》封面书影。
【刘墉的艺术世界】(下篇)
报道|陳筱君(刘墉授权刊登)
在刘墉几个创作的系列作品中,策展人贾方舟认为他最值得称道也最具个人风格特征的是那些大场面、大铺排的“鸿篇巨制”式作品。

贾方舟指出:“看这些作品,只一目了然其整体氛围的渲染还远远不够,画家还会带你去细细品读那些生动有趣的细节,让你随便停留在哪一个局部,都会有故事讲给你听。这种文学性的叙事方式,向我们展开的是一幅幅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画卷,展现的是某一特定时代的风俗人情。这些作品,很接近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手法写实,场面宏大,但它不是长卷式的,而是在单幅画面中完成的一种‘大架构’作品。”
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导郎绍君在文章中提到:“刘墉能画山水、风景、花鸟,我印象最深的是景物性风俗画——综合风景、山水和点景式人物,具有一种怀旧的风俗性特点。”中国大陆多位资深的艺评家对刘墉此类具有人文情怀的“大制作”皆给予肯定,对画家来说别具意义。
这类典型的作品主要包括描绘夜景的《春江花月夜》、《山城夜市》、《龙山寺庆元宵》,以及雪景的《新正瑞雪图》、《古城瑞雪》、《新正雪霁图》和《古城春暖》等。综观这些场面壮观的巨制,可以看到画家在创作上很有自己的想法。特别是在主题的选择上不难发现他偏爱月夜和雪景,并且醉心于描绘在朦胧夜色中或是被积雪覆盖下的细枝末节,形成他独特的艺术风格。尽管画作描述的是市井生活,但刘墉往往会把时空拉开,不拘泥于写生实际的景象,而是从记忆和考据中构思,再透过创意想像,画出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年前的景物。
这种再创造的手法有如小说情节。更重要的是,这些画作里有许多故事内容,蕴含对现实社会的影射和讽刺,相当于他用绘画来书写小说,其中经常流露出他对人文主义的深切关怀。

一种诗性的风格
刘墉这一类作品之所以能够获得高度评价,除了展现出场面及视觉的包容量很大之外,还在写实中融入更多抒情气氛、怀旧情绪和乡愁情调,使画面呈现出一种诗性的风格特质。也因此,它们既不宜简单地归类为“山水”,也不能简单归类为“风景”。
诚如贾方舟对画家这类作品提出的观点:“它们不仅展现了一个时代的社会风貌,更可贵的是,它们是做为一个人的生存记忆。由于画家是站在个人的视角去看社会、看人生,所以更多融入了做为一个个体生命的人生情调。”
绘画像文学
《龙山寺庆元宵》堪称为此类巨作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件。画面描绘记忆中台北龙山寺元宵节盛景,罕见如此壮观的场面,光是点景人物就多达1200人!这件8尺巨构,画家耗时数月才完成。创作时虽亲临现场写生,但画面呈现却不是现实场景的真实写照,而是融入他幼时的印象加上个人的想像,以及当地老人回忆的史实。
身为作家,刘墉也希望在绘画上表现出诗的抒情、散文的细腻和小说的情节。他舍弃了比较容易的现实写生,而把时空拉到六十年前的台北艋舺。
他常说:“绘画不只是空间艺术,也可以像文学让欣赏者阅读、猜想甚至聆听。这张画在光影的均衡、景物的配置、宾主的呼应上都细细经营,可以近玩,也能远观。”
作品营造出热闹的节日气氛和浓郁的世俗气息,也暗藏着对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关怀。画家的长篇题记描述了童年游龙山寺的情景,也为画面增添文学意味。
刘墉说他这幅作品“是画,是散文,也是经营的小说”,可谓自白式概括。

家庭关系和建筑结构之美
从1990年代初开始,刘墉的行脚游踪已延伸至中国大陆。对其艺术创作开拓了相当大的视野,由他的雪景作品中即可看到画家在史料研究上皆有所本。其中《新正瑞雪图》作者长题写道:“1991年岁次辛未,余应台湾公共电视之请,担任《中国文明的精神》专辑剧本编写工作,经常来往台湾海峡两岸。其中为观察古典建筑,于北京盘桓甚久,对体现中国社会家庭结构之四合院及玲珑变化、迭檐飞翼之紫禁城角楼印象极深。
此图拟旧时京都新正、瑞雪初霁、炊烟纷起、儿童嬉戏、成人贺岁景象,于角楼护城河及四合院之照壁、垂花门、正厢房皆凭早年记忆,北京乡亲见之,或将笑我于太平洋彼岸犹作白头宫女说天宝也。”
怀有老顽童的个性
《古城瑞雪》题记描述了这样的情景:“瑞雪飘不尽、城中镇日闲,争赏窗前梅、笑说早春寒。庚寅北京大雪破十年纪录,因拟旧时都城景象写此图。”2010年2月底,纽约大雪,深达50公分,刘墉看电视新闻知北京瑞雪也破十年纪录,回想起他廿年前在故宫护城河边角楼写生,笔墨结冻的情景恍如昨日,于是画了这张《古城瑞雪》。
另一件于北京画院展出的作品《新正雪霁图》,展示画家对北京过年景象的想像。这幅作品以北京四合院和紫禁城角楼来体现中国的家庭关系和建筑结构之美,对比了不同社会阶层中的人情冷暖和世事百态。
在浙江美术馆为刘墉举行的画展中特别展出《古城春暖》,对画家具有象征性的意涵。
刘墉是浙江临安人,他的祖父曾任清末奉政大夫和临安县的县太爷。这张画是他想像中的南宋临安。城门依宋制,城外不远处是西湖,虽然参考不少史料,但他并未直接称这是临安古城,而是保持一种距离的美感。但是画家仍怀有老顽童的个性,图中暗藏许多故事,以几百个人物构成这张“可以观、可以游、可以居、可以玩”的8尺大画。可以想见,刘墉和杭州有一种血脉相连的亲情。
杭州西湖是他梦中时时出现的场景,他曾说过:“每一个人应该要认自己的祖,认自己的乡,认自己家乡的那口井。那口井是你的坐标,你可以用它知道你的方向,我非常认我临安的根。”

文学与绘画相伴相生
谈及刘墉,不得不提的是他的文学作品。对于他来说,文学与绘画相伴相生,两件事情总是同时进行,他曾言道:“身为作家,我很喜欢把文学带进画中,除了画中有诗,也用画来写小说。我可以创造剧情,借着画中人物讽世,还能发挥童心,藏些小猫小狗在其中。”
刘墉的很多绘画作品被称之为“散文”,他称“散文是有声的画,画是无声的散文”。前中国美术馆学术部主任刘曦林对其作品有独到的见解:“刘墉的想像力是非常丰富的。有宏观,也有微观。非常自由的情感,不是艺术家都同时兼有这两种思维方式。……诗歌和小说的叙事方式,做为同生的姊妹,出现在画中,给我们一种新鲜感。”
在画中暗藏玄机
刘墉也常喜欢用隐喻的手法在自己的画中暗藏玄机,刻意调动观者寻宝猎奇的兴趣,增加许多看点。譬如画“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完全不画人,只画莲叶田田、水波荡漾。画“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只画书卷掉了、杯子砸了、酒瓶倒了,人去园空。其中蕴含他对古诗词的艺术再创作,更是别具手眼,营造出耐人寻味的观感。
藏了小狗狐狸猫头鹰
譬如《明朝有意抱琴来》就是他苦心构思了一个月,创作出李白“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画里没有对酌的人,只见石桌上两壶酒一只杯,一壶还倒了,所幸已经喝尽,才没把摊在案上的手卷弄脏。”
刘墉也表示,他很喜欢画家任伯年,因为向往其“自有丰神”;而在他的创作中,他更多模仿画家达文西──在自己的画里藏一些文字、小狗、狐狸、猫头鹰等;在《明朝有意抱琴来》就有3只小熊藏在这件作品中。当然这无关记忆、文化或者东西方艺术的异同,而仅仅是刘墉个人趣味的体现。
像这样充满古典诗情画意的作品还可以举出很多,刘墉对传统文化的积累沉淀,以及将文学与绘画完美结合的能力,是他艺术创作的一大特色。他的画不仅展现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和理解,更在画中融入诗意境界,使得观者在欣赏时能够感受到深刻的情感共鸣。
中央美术学院博导薛永年深刻而精准地捕捉到刘墉艺术的核心特质,评道:“刘先生对传统很透,用得很活。突出的地方在于文学和绘画的结合。文学和绘画也是一种虚实的结合,看和想的衔接,是一种时间和空间的转化。……不是纯粹画的形式,而要有真实的感动。”

能观能游能居一张画
古人说一张画要“可以观、可以游、可以居”,绘画不仅是空间艺术,也是时间艺术。“可以观”是空间,“可以游”是时间,“可以居”是情怀。刘墉的画因为人物生动、趣味无穷,常常还“可以玩”、“可以听”,值得玩味再三。
刘墉得于心、应于手的艺术美学,充分体现在他的鸿章巨制及具人文情怀的故事画、纪实画、风俗画里。他独有的个人特色,让文学与艺术得以相辅相成,创作中带有一种很强烈的、很鲜明的抒情意味,完美呈现出画家内心世界的真情实感。
穿梭于传统与现代
总体来看,刘墉近一甲子的艺术轨迹始终穿梭于传统与现代之间,以师古、师今、师自然、师心四个阶段的治学方案,完善其美学根基,并不断探索艺术与文学交融的新法新境,无论是山水画独创喷染褶皱皴擦法、没骨花鸟、鸿章巨制,还是极具人文情怀的故事风俗画,皆能达到形式与内容共融的境界。
前国立台湾艺术大学校长黄光男在评论其艺术表现时说的极为中肯,欣赏刘墉的画作,更得在诗文理解他的心思:“文学的诗境、绘画的情趣,知识文章的节藻,力主美感的妙趣,画家之力也。此为刘墉先生的心性与能量。”
力邀刘墉赴杭州办展的前浙江美术馆馆长斯舜威,曾对他的绘画用五句话来概括:“画中有文,文中有画;中中有西,西中有中;工中有写,写中有工;古中有今,今中有古;景中有情,情中有景。”
总结可谓十分到位。刘墉的艺术创作不仅体现出深厚的绘画功底,并融合中西文化,涵盖从古典到现代、从理论到抒情、从写实到虚幻等多重面向,交织成他不仅“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而且透出深邃窈冥的神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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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墉创作一景。
【刘墉的艺术世界】(上篇)
报道|陳筱君
“台湾美术全集”推出第40卷《刘墉》于2024年12月正式出版,该期的《艺术家》特刊出陈筱君专文节录,而文章也获得刘墉授权刊登在《南洋商报》。
双亲于战乱时从中国来台,在台湾出生的刘墉,自幼体弱,之后家中屡遭变故,经历世事无常、人情冷暖,让他从小具备纤细、多感的艺术气质,加上在几种不同文化薰陶下成长,这些都成为他日后创作重要的养分。
刘墉是游走于多个领域的才子,在艺术、文学、语言、戏剧、新闻上都卓然成家,而且成名极早。他的才情与多面性使其能从容跨界,成就不凡的人生经历。由于著作等身,他的散文、小说、诗歌及理论等上百本著作常荣登畅销书排行榜,也因其文名太盛,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掩盖了他的画名。
画画才是本行
事实上,写作只是刘墉的副业,画画才是本行,他在绘画上的企图心是远大于在文学上的。不可讳言,刘墉是近代水墨发展历程中极为特殊的创作者,本文意欲藉由客观的视角深入探究其多元的艺术表现。
“论刘墉画,不可与他的文采区隔,正因为他的文学境界与感性,使他的画中有诗,也由于他的‘画眼’,使他的文学灵动、诗中有画。”
刘墉是公认的才子,他的散文与绘画都有直击人心的感动力。
综观其近一甲子的艺术历程,都是一手文笔、一手画笔。由他的文学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流动的光影色彩,并在他的画中得见深厚的文思底蕴。
若要探讨刘墉人物画形成的脉络,从他15岁时搜集资料编绘的“人物画谱”即可看出端。刘墉学水墨不久就懂得运用各种不同技法,并将研究心得实践在创作上。
他既能以白描勾勒出较古典的仕女,又能以中西混合方式画现代美女,在17岁时所作的香港女星秦萍像,优异的艺术才华已令人惊艳。

“台湾美术全集”第40卷《刘墉》封面书影。
长线条勾勒精进
接下来19岁画的《水上人家》结合人物与山水的表现手法,在长卷上画了60多个人物,各具姿态。透过这些作品,我们可以了解他创作的源头以及早期人物画谱对他产生的影响。
进入台湾师范大学美术学系后,刘墉在长线条的勾勒方面有更多的领会。他在20岁时描绘女词人李易安所作的《人比黄花瘦》,已将新学到的花卉勾染和人物勾勒技法用在同一画作当中。
21岁时他绘制了《江山万里忆刘郎》,细致地勾出吹笛女子的发丝、簪花,并画出她身上的锦绣衣纹。他对人物轮廓、眉眼和衣纹的精确描绘,以及运笔速度之掌握,在在显示成熟的绘画技巧。也因此,当同窗们在历届师大美展中多以山水作品取胜时,刘墉创作了一幅尺寸为3×6尺的人物走兽作品《罗汉戏虎图》,获得毕业展第二名并被校方典藏。
人物画创作不辍
刘墉的人物画创作是持续进行的,尽管中期以后大多伴随山水出现,但多数仍具有故事性,如他24岁画的《罗汉图》,高踞奇石上的罗汉用颤笔勾勒,表现罗汉粗砺的皮肤。又如他25岁画的《泉声咽危石》,是画家爬山时所见的“台湾山水”,还请画坛耆宿马寿华用王维名句题诗塘。

刘墉《深情月夜》2009(水墨纸本103×138cm)
对夜景情有独钟
他35岁画的《万户捣衣声》以剪影的方式表现月夜水边的捣衣人,39岁画的《独立三边静》,三面岩壁之间一人挟长剑观壁上“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的刘长卿诗句。
刘墉对描绘夜景情有独钟,喜欢画灯火迷离、月色朦胧的景象。或许这与他从小跟着父亲晚出游、喜欢熬夜、总在夜里创作的经验有关。因此,“月夜景色”已经成为他的特色标志。
许多人一眼看到那明月高悬、屋舍间点缀着人影的画风,便猜测是出自他的手笔。如《春江花月夜》是以秦淮河写生为本的作品,而灵感源于日本浮世绘那种繁华皆虚幻,从房舍中闪烁着灯火幢幢的画面。这些艺术与文学的交融使其画作流露着格外迷人的气息。
抒情式浪漫篇章
在这段时期,刘墉创作许多情感丰富的故事画,包括一些关于个人回忆的作品,像是《睡在父亲怀里》,此画描绘了童年时父亲拥着他在姜花溪边夜钓的情景,还有《梦回小楼》刻画少年时女朋友骑着脚踏车来找他的景象。这些作品可视为艺术家的“私房画”,就像日记一样,记录着内心深处的世界。
尽管这些画作的尺幅不大,亦无法突显个人的艺术成就,然而却具有象征意义,成为刘墉抒情式的浪漫篇章。因此这类作品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我们不能忽视其价值。
此外,在香港苏富比首次拍卖即创下佳绩的作品《夜窗外》,画家以招牌的月夜景色表现夜阑人静时眺望窗外的动人景象:“一片日式平房,深夜,都睡了,月影朦胧,洒下如银针般的月光,我总看着灰蓝的屋瓦,觉得它们都在颤,颤着颤着变成一尾尾鱼,游入那‘月之海’。”

刘墉《国香颔首谢春风》2012(设色绢本 90×60cm )
个人特色“新文人画”
当我们顺着这条情感的轨迹来看刘墉的画时,会发现其中蕴含着他的细腻与感性,这些生命中所遭遇的重重磨难与挫折,构成其情感叙事的一个重要部分。
其中《童年故居》及《童年的美丽与哀愁》(童年的回忆)是他深刻的儿时印象,曾经完整的家,由于失火,房舍一夕之间变成废墟,生活陷入困境的那几年,仅剩母子两人相依为命。但当他回想过去却没有太多的伤感和缺憾,因为他相信绝处逢生后必然能够找到出路。
视觉的人生叙事
在他的笔下,断垣残壁里的花草树木仿佛都能解语含情,画里画外都载着他童年的记忆,也时时牵动他的思绪与乡愁。
曾经为刘墉中国大陆画展担任策展人的贾方舟说:“(刘墉)他画画和写作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把绘画当作一种付诸于视觉的人生叙事的方式而已。”
我认为是十分贴切的譬喻,因为这些来自记忆的细节描绘,已经使这些画作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水墨风景,它情系画家那颗多情善感的心,成为其生命历程中难以抹灭的记忆。
无论在《刘墉画集》、《刘墉的情与艺》或刘墉的散文诗画集中,我们都能感受到他对于文学与艺术的热爱,这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使其作品别具特色。
他还说:“文学与绘笔相通,有时候同一个灵感既能写成文章,也能画成画,当写作遇到瓶颈,可以在绘画当中得到纾解,当绘画的灵感不足,可以在写作中找到源泉。”不可讳言,刘墉既有文采又深谙画艺的文人创作,已成为最具个人特色的“新文人画”,耐品耐读。

刘墉《岁月山河》2014(水墨设色纸本145×361cm)
成长环境成素材
从小刘墉的成长环境多与不同的族群接触,看尽人情冷暖、贫富差距、社会百态。这些都成为其后来写作的素材,也孕育不少充满人文关怀的故事画。
在刘墉的散文作品里经常有小说式对白。同样的情况也显示在他的绘画中,如果我们将他的花鸟画比喻为诗,将他的山水比喻为散文,将极富剧情变化的人物比喻为小说,刘墉显然把人物巧妙地藏在山水之间。
童年温馨的回忆
看过以上那些具有情感叙事的作品,自然更能了解刘墉精心绘制的《深情月夜》和《月夜情挑》等相似风格之画作。诚如画家钟情于描写月夜美景,他对儿时故居记忆的情感投射和场景描绘散发着浓厚的怀旧氛围,尝言:“我爱画月夜,因为可以表现迷离的灯火和‘蓦然回首’的惊喜。我也喜欢画怀旧的景物,虽然多花不少考据的功夫,但是更能发挥创意,而且有距离的美感。”
以刘墉2009年60岁所画的《深情月夜》为例,即是画家融合居住在温州街与金山街的记忆写成。此作源于童年温馨的回忆,旧情绵绵、含蓄婉约,所以取名为“深情月夜”。除了画上有长题,刘墉更作了一篇《童年的声音》散文在两岸报章发表。
单单看画上款题,已经是文采风流的精采佳作:“余少年时寓台北大安区小楼,左邻豪门巨邸,杯觥交错,夜夜笙歌;后为将军府第,荷池锦鳞,长廊水榭;麾下军营,朝夕操练,晨昏号角;右邻台大教授宿舍,鸿儒谈笑,书声琅琅;门前巷弄,摊贩小吃,灯火迷离,车马喧哗。每当月夜,书声与虫声呼应,月光与灯光相辉,喝雉与哨令交织,但觉宇宙之大,皆在吾四邻之间。此图忆写当年,虽五十年前旧事,而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掷笔三叹,感慨万千。”
《童年暮霭》与《童年暮霭——我儿时记忆中小小又大大的一条河》则是作者描绘其居住在台北市云和街、温州街及和平东路一带的记忆。弯弯一条小河是琉公圳的支流,如今这条充满刘墉童年回忆的小河也逐渐消失。他在画图之前重访旧地,发现在殷海光故居后面还看得到一点潺潺流水,绝大部分已不复存在。

刘墉《童年故居》1989(水墨设色纸本87×93cm)
童年记忆,总有一条河
刘墉忆苦思甜,曾写道:“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总流着一条河,那河很小,窄到跳远选手能一跃而过,但在我的记忆里它很大、很幽,而且源远流长……。”
其中一件超过8尺巨幅的《童年暮霭》,画家取了特别长的名字,整张作品以全景的视角,忠实地呈现他小时候台北故居和周遭的景色。小河曲折弯转如带,远远流进淡水河。天边一片落日余晖,与10里红尘和万户炊烟交织成一片温馨柔和的暮霭。
2020年春天,刘墉得知原日本海军招待所的大院子对外开放,欣喜之余立即前往怀旧写生,画成这张《童年记忆中的大院子》巨制。这个前身为国立台湾大学教职员宿舍的日式古迹像是文化聚落的中心,充满浓厚的文人气息。
116号童年故居
许多任教于台大的著名学者如台静农、殷海光、李济,都曾住在大院子四周。
早年,台湾国防部长俞大维的故居就在大院子的斜对门,邻近的云和街116号就是刘墉童年的故居。
他在此画中忆写六十多年前与儿时玩伴攀爬面包树嬉戏的景象,如今他已须发尽白,而童年的美好并未随着时间流逝,依然留存心中。建筑围墙和细节都经过考证,甚至向台大调阅建筑平面图及历史照片。
他还请儿子刘轩以无人机空拍,了解屋顶的结构。2022年刘墉应郭木生文教基金会之邀在大院子举行“刘墉─画我童年”画展,精采的人生故事即从这件作品说起,成为展览当时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