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专栏

此儒非彼儒 —— 东亚新价值观/黄锦荣

工业生产为基础的现代化浪潮,在二战以后席卷东亚,创造了日本神话及东亚奇迹,而中国在改革开放尤其是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后的经济发展更是势如破竹,不可阻挡地向现代化迈进。

世界银行在2008年发布的成长报告所鉴定的13个取得永续且普惠性增长的经济体当中,9个就来自于东亚及东南亚,即我们熟悉的日韩中港台及新马泰印,如今也占了全球购买力平价GDP的30%。

由于日韩中港台皆属儒家文化圈,而华商也是东南亚经济的主干,人们难免不问,东亚经贸强盛也许是儒家文化使然。

美国当代影响力最大的政治理论家之一萨缪尔.亨廷顿(Samuel Huntington),也就是著名的“文明冲突论”作者,曾如是说:“韩国人注重节俭、勤勉、教育和服从纪律。加纳人却不一样。这就是差别。”

李光耀在1994年接受法里德.扎卡利亚那(Fareed Zakaria)刊登在《外交》的访问时谈起“亚洲模式”也说,东西方最大的差异,就在于社会关系于前者乃家庭的延伸,对后者而言却是独立操作的。

既然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么一切的“公”(即社会与国家)都源自于自身的修养和家庭的教育。

因此,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家庭注重节俭、勤劳努力、孝顺、忠诚等美德,因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家庭价值观也就必然延伸到社会其他关系,促成林林总总以地方、氏族或血缘为名的关系网,仿佛一个大家庭,彼此关照。

所以我们今天所理解的儒学,更多是杜维明所谓的儒学之道第二期的宋明理学。宋明理学向往“内圣外王”,对北宋理学家程颢那“人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的“心学”来说,体会了内在于万事万物以及人性之中的“天理”,就能掌握“天理”在人间社会制度的具体表现形态,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社会道德规范。

这是儒家伦理圈里以“私”推“公”的传统基础。

伦理价值能贯穿千年?

罗伯特.普特南(Robert Putnam)在其经典著作《使民主运转起来:现代意大利的公民传统》中就讲述了意大利中央政府在1970年代初进行制度改革,放权给15个地方政府。

既然同源同宗同地理环境,地方治理效果本应一致,结果却大相径庭,原来根本原因可追朔至12世纪,那些曾经组织自由城市的区域,由于经历过参与式民主,对于公民合作及公共治理累积了社会资本,所以千年以后,制度改革效果更佳。

以此为鉴,回看儒家伦理文化圈,儒家伦理价值也同样能贯穿千年,影响着不仅是社会相对单元的日韩中港台,也包括社会更为多元复杂的新马泰印?

按最新公布的《全球价值观调研》来看,显然并非如此,有些发现更是对我们惯性以为的儒家价值提出了直接的挑战。

举个例子,家庭固然如儒家伦理所言为最重要的社会单位,因为各调研地近乎100%的受访者都完全信任或大概信任家庭成员。

但“老吾老”并没有“人之老”,近乎80%的韩国、日本及中国受访者,是完全不信任或大概不信任其他宗教信仰的人,那些可是儒家文化大国啊!

反之,超过一半的新加坡、台湾、马来西亚及香港的受访者,却能完全信任或大概信任其他宗教信仰的人。

节俭忠诚不再是标杆

而且儒家伦理圈最引以为傲的价值观,如今在现代家庭眼中,似乎并不值得一提。

当受访者被提问,有哪些价值观是孩子在家庭教育里获鼓励学习的,认为节俭是个美德的,一律不过9%,而勤勉这如斯重要的儒家观念,认为很重要的日本、台湾及马来西亚受访者比例,竟然仅有7%或更低,而比例最高的中国也不到15%。

至于忠诚/服从,比例完全不超过4%,一般上刻板以为服从文化最严厉的日本和韩国,比例却是最低,分别仅有0.6%及1%。

看来文化价值观并非完全如美国现代社会学奠基者塔尔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s)所描述那般,是个稳定及统一的价值取向。

儒家价值伦理既然不再是“天理”的主要内容,那么儒家文化对于经济发展及制度建设的意义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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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湖庄园协议的巫毒/黄锦荣

在特朗普一系列敲砸现行制度的动作当中,有一项尚待公布确认的计划称为“海湖庄园协议”。这项协议企图通过关税向全球施压,迫使各国央行将手中用作国际储备的短期美债掉换为永续债券。

按照协议的逻辑,向全球征关税一来可以棒打厂商到美国设厂,另则可以胁迫全球央行就范联手实现弱势美元,图利美国商品出口。如此双管齐下,便可重振美国制造业,扭转贸易赤字,更可以一劳永逸解决美债问题,反正有了永续债券,美国政府就一辈子无需再还债。而全球乖乖合作所换来的好处就是能直通美国庞大消费市场及国安受美国保证。

乍听之下,计划完美无瑕,实质上协议内容尽是自相矛盾、罔顾经济逻辑与事实,完全就是巫毒经济学(Voodoo Economics)的新范例。

其实仅需常人智力就能理解,迁厂投资本就是费时耗力的决定,十年八载并不出奇。在一个生产链全球四散的年代,生产聚点为何落在北美自由贸易区或东南亚而不是美国,原因离不开美国早已不复存在的成本竞争力。即便是像在美国境内产出的福特汽车,7成以上的零件供应也属进口。

因此,关税一来,未见外商回流,必然先见进口材料成本飙涨,折损美国制造商的出口竞争力。当美国进口减少,流向国际汇市的美元供给也将跟着减缩,供不及求,美元就会升值,进一步冲击美国出口竞争力,贸易赤字不减反增。

所以,一切将适得其反。

将全球经济推向悬崖

对全球经济而言,美元升值迫使全球经济承担本币贬值所引起的进口通膨,而美国经济衰退也会再一次把全球经济推向悬崖。

但协议最“巫毒”之处,也是对全球经济危害最大的,恐怕还是罔顾资产流通性。

全球央行之所以愿意持短期美债为国际储备,基础之一无非就是短期美债那强大的流通性。

美债市场为全球最大,其规模更胜全球首十大其余市场的总和。美债券收益率在庞大市场交易量的支撑底下趋稳偏低,所以有效地成为全球企业债券定价的锚,也是其他金融工具定价的重要指标。

正因为巨大的流通性,即便收益率偏低,短期美债至今仍是央行国际储备里重要的大部分,虽然比例已经下降至六成以下。

美债流动性保证了美国例外论

这是美国例外论于国际金融层面的重要表现,即为全球金融提供稳定的流通性。

去掉此流通性,好比短期美债换永续债券的举措,就无异于给全球经济与金融引爆系统性风险。

首先,由于永续债券缺少交易,没有流通性,所以无法有效成为企业债券定价的标杆,而债息也会因为流通性不足而出现溢价,上涨2、3百个基点不足为奇,而企业债息随时可跟着上飙4、5百个基点,融资顿时陷入困难。

再来,如果市场为了避险而弃美债、全球央行为了摆脱特朗普的勒索也减持美债,并转向其他储备货币及黄金的话,特朗普或许将如愿地获得弱势美元,但遭受如此巨大不确定性肆虐的金融价格难逃崩塌,美债息也可能步其他主权债市在面临资金外逃时陷入螺旋上升的后尘。

届时公共财政被拖累,关税加高息也将压垮私人企业。

更何况全球要如何相信,给了特朗普陀地费就会受到保护?

惯性勒索

既然关税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减少美国对进口的依赖,特朗普又怎么会让其他国家在答应掉换债券以后增加他们对美出口呢?就算此景真能实现,那也不过是给特朗普政权奉上再次勒索的凭据,称出口大增及贸易顺差证明你再次占了美国便宜,除非答应我们开出的条件,否则等着另一波关税伺候。

毕竟勒索的惯性是,不给就打,给了也不会确保不打,因为唯有持续地胁迫才能持续地勒索敲诈。

看穿此道理,就没有任何主权独立的国家及央行会选择屈膝。

但在紧急寻求国际储备多元化的过程中,却也很大可能遭遇重重挫折。

勒索被拒的特朗普政权只会恼羞成怒,加大关税制裁;而其他短期债券市场由于流通性不足,短时间内出现的庞大需求会给他国债券价格及汇率带来剧烈波动。

经济既受困,金融又失序,不仅美国例外论将魂飞湮灭,全球金融衰败自是难免,海湖庄园协议或许就是把全球经济踢落悬崖的最后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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