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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跳飞机靠努力 卖猪仔走邪道

【宁当“猪仔”,大马华人怎么啦?(下篇)】

独家报道:苏韵鸰、王康妮

“卖猪仔”事件层出不穷,而且波及的国家越来越多,牵涉的族群也越来越广,这究竟反映了什么问题?以大马而言,这是否和大马经济既定的问题有所关连?

当前的“卖猪仔”事件,跟上世纪80年代开始盛行的“跳飞机”现象,两者之间是否有任何共同点和不同之处?

“卖猪仔”课题除了各国联手,是否还有其他解决方案?

为摆脱贫困坠陷阱

中低收入的年轻群体,在冠病疫情衍生的贫富差距“放大镜”下,为了摆脱贫困而更渴望获取高收入和寻求突围之道,却因而误坠“卖猪仔”陷阱。

据马来西亚宗乡青联合会总会总会长刘俊贤了解,出国打工骗局受害者年龄介于18至40岁,当中不少是来自中下阶层,疫情导致家庭收入锐减,孩子为减轻家里的负担而不愿继续升学。

这其实又凸显了大马经济结构的问题。

华总会长丹斯里吴添泉认为,此问题具有多面向,但不容否认的是,肯定和国家经济问题有关。

他说,国人宁可离乡背井,远离家人到海外工作,为的是更高的收入和美好的生活,站在个人和家庭角度,出发点无可厚非,就如外劳来我国谋生是同样的道理,假以时日都希望能衣锦还乡。

薪资不够维持生活

刘俊贤表示,国内通胀问题下,月入1500令吉难以维持在大城市的生活水平。

他以一名刚毕业的会计师为例,从其他州属搬迁到吉隆坡就业,月薪2500令吉,但这笔薪资需扣除500至1000令吉的房屋租金、约150令吉的公共交通费、保费300令吉、日常餐饮和买衣服等开销,种种开销不包括购车者的车贷。

“尽管归纳中等收入群体,七除八扣已所剩无几,非常难存钱。”

他形容,若这名会计师打算工作2至3年再成家立业,一圆拥屋梦,这更是难上加难,尤其雪隆区一带,平均房价至少40万令吉起跳,虽可申请“我的雪兰莪房屋计划”可负担房屋,但等候名单却很长。

他认为,加薪幅度永远追不上通胀率,薪资不可能在短时间从3000令吉大幅调涨至1万令吉,因此许多中下阶层不愿坐以待毙,寻求其他出路。

社交媒体最大推手

“卖猪仔”事件夜以继日的发生,社交媒体是最大推手,人心思变下,我们的社会也“病了”。

刘俊贤认为,大马华社或整个大环境产生的资本主义、金钱至上的价值观,以及纸醉金迷的生活方式,成为许多华裔青年放手一搏出国打拼,希望尽快挣获“人手第一桶金”的主因。

他表示,随着互联网经济的发展,衍生许多畸形的价值观,而网络炫富则是最典型的代表,却迎合了年轻人对财富的渴望,对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美好生活产生猎奇与向往。

他坦言,疯狂的金字塔销售、老鼠会和金钱游戏早已“渗入”我国社会,导致不少年轻人想要通过捷径,赚快钱方式一步登天,抵不住诱惑追求奢华生活的欲望。

此外,时下年轻人热爱非同质化代币(NFT)及虚拟加密货币,而这些都是家中父母或长辈不了解的新兴领域,后者不仅无法插手,更给不了劝告,暴富心态已模糊了投资还是投机。

“这些已潜移默化地对社会带来严重伤害,却无人制止,社会真的生病了。

新生代向往自由业

刘俊贤形容,向往灵活的工作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在追求自我价值的同时赚取收入潇洒过日子,不过,这颠覆传统心态就是年轻一代就业观念的真实写照。

一些不愿继续当“伸手党”或“啃老族”的新生代,如今更偏向从事自由职业生涯,“非全日制”的零工,如电召车、外送员、包裹分配、自由撰稿人、网络主播等,或选择“去雇主化”当起微商或网卖老板。

“许多华裔向往大城市的精彩生活,纷纷涌入吉隆坡打拼,却被现实生活打脸。”

他在东马砂拉越开设肥料工厂,前后花了3年时间才能聘请到6名华裔工作,这期间通过报章刊登广告、亲友或社团介绍等各种管道,聘请人事部、会计师、仓库助理和罗里司机等职位,但前来应征人数寥寥可数。

官民都设法救“猪仔”

“卖猪仔”事件越演越烈,各国尤其是大马主要是依靠民间力量来搭救“猪仔”,而各国当局则被指相对行动缓慢,事实真的如此?

吴添泉表示,事实上,我国政府和执法当局并没有忽略,同时也非常关心事态进展,包括通过外交部、警方等执法单位,甚至国与国之间的大使馆或领事馆,还有民间团体如政党服务中心等,都与有关国家政府及执法单位协调跟进,并设法救出我国的“猪仔”。

“我们也对有关国家如柬埔寨及边境的泰国政府所给予的配合和协助,表示感激,尤其是在接获情报后所展开的救援、安排回国等行动方面,显示出了国际人道精神。”

槟州前进党主席拿督黄家业坦言,其实我国警方一直都有在执法,只是没有公开向人民交代。

“大马人太过聪明,即使被发现后,也会想办法用其他的方式偷渡。”

他说,大马“猪仔”都是从“老鼠道”入境缅甸,因为大马和泰国毗邻,再加上当时处于行动管控令时期,唯一出境的方式只有通过非法途径。

不过,前往缅甸的“猪仔”人数已有所减少,一个星期约有1至2名“猪仔”前往缅甸,过去则是每趟至少有3至4名“猪仔”入境缅甸,而每周都有2至3趟。”

多管齐下解决问题

吴添泉认为,若要解决问题则必须多管齐下,国际客观环境能做的并不多,但至少在国内,可以加强防范。

他提出4项建议,包括我国警方和外交部,继续加强国际单位的多边合作,如交换情报、携手联防及取缔行动,包括调查与侦破有关跨国集团,以及所属中介活动在内。

其二则是警方可通过通讯及多媒体相关部门的协助,严密过滤与深入调查在我国社交媒体上出现的相关中介广告,从中揪出在国内扮演里应外合的我国公民或不法的“猪仔中介”,并加以严厉惩罚,以儆效尤。

此外,第三项建议是短期目标,他希望政府在疫情稳定,全面开放经济和生活作息领域后,以最大的力度和速度,确保各领域经济复苏,提供人民就业机会。

因为他相信如果在国内有一份稳定正当,且收入又能维持生计的工作,许多国人也不会选择离乡背井到海外工作。

最后一项建议则是长期目标,即留住人才。吴添泉补充说,前提是政府有必要精明治国,让经济稳健增长,引领国家迈向进步、繁荣和先进,达到高收入国目标,为人民持续性提供优质生活收入与水平,留住人才。

“大老板”身分不简单

马华霹雳州公共服务局主任刘国南说,“卖猪仔”集团背后操作的“大老板”身分不简单,加上人口贩运的园区设在金三角地区,意即泰国、寮国及缅甸三国交界,一块三不管地带,当地警方似乎也爱莫能助。

他认为,大马政府须与东盟各国联手寻对策,将国人被“卖猪仔”的问题提升国与国之间的更高层次,唯有各国联手向相关国家政府施压,务必要当地军警严厉打击贩卖人口集团及救出受困的国人,彻底瓦解犯罪集团,才能遏止此事件持续延烧。

他也提醒受害者家人,若接获孩子被“卖猪仔”的求救来电,建议先行报警,向警方提供相关资料。

“如果有所谓的中介,声称给了赎金可以协助孩子脱离苦海,也请务必三思。”

截至本月4日,他手上共接获约10宗“卖猪仔”的案例。

出国打工华裔居多

当前的“卖猪仔”事件,不免令人联想起大马人一直以来的“跳飞机”现象,但两者之间是否有任何共同点?又有什么大不同?

无论是“跳飞机”还是“卖猪仔”,都是涉及一批又一批的国人出国打工,当中又以华裔居多,但吴添泉指出,“跳飞机”和“卖猪仔”最主要的一大差别是,“卖猪仔”从事诈骗勾当,更惨遭不法集团的威胁和毒打情况下,从事跨国犯罪活动,和过去“跳飞机”从事正当职业的心态、道德与行为,截然不同。

“过去数十年来,有不少国人到海外工作,也有国人是以“跳飞机”模式在国外当劳工打杂,如欧美国家唐人街或中国城餐厅打工,也就是人称‘洗大饼’(洗碗工人),或到外国的果园采水果等,逾期逗留直到赚够钱才回国。

“以上职业或工作不是非法工作,是靠劳力辛苦赚取美元或英镑,当然一直以来也有许多国人越堤到邻国新加坡工作,赚取新元。”

“跳飞机”靠劳力正当工作

他强调,“跳飞机”主要是涉及劳力的正当工作,甚至有些从厨房工人获得赏识,当上厨师到开设餐厅,最终在当地落地生根。

相对之下,他表示,如今频密发生“卖猪仔”事件皆涉及犯罪活动,而且情况越来越严重,牵涉跨国犯罪集团。

他指出,“猪仔”需具备一些基本的知识或学识,读过书或拥有一定的教育背景,可以有效掌握电脑、相关软件或智能手机技术,这些新科技犯罪需技能,否则无法胜任。

其次则是口才要好,这也是技能之一,要有说服力,让顾客群上当,才能交差和胜任工作。

轻松赚钱引人上钩

刘国南指出,“卖猪仔”打着“合法”网上赌场招聘的名号,工作性质很笼统如客服及业务推广之类,强调“轻松赚钱”或许就是最吸引人的上钩之处。

“一些受害者从大马离境,合法入境泰国后,被集团接走经由山路水路抵达柬埔寨和缅甸边境等园区,也就是俗称的金三角。”

他形容,受害者不管是否有护照,最终大部分都变成非法入境,抵达“卖猪仔”的目的地。

刘俊贤说,“跳飞机”一般会到国外如澳洲、纽西兰或英国,从事苦力或农工,如采摘苹果或葡萄,边学习边体验生活,月薪2000澳元(约6000令吉)包吃包住,可存钱有机会外出到当地二、三线城市短暂旅游,这些酬劳需付出劳动力换取。

反观,诱人高薪海外招聘广告,月入过万、标榜零技术、低门槛、无需面试、包吃包住,月薪以美元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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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他们即我们,无人是他者—— 从跳飞机简谈移工处境/心然

仍记得那个烟霾密布的下午,出席台湾纪录片《九枪》电影观赏会,观后心里的烟雾比外面的烟霾更浓阴……不久后出席另一场纪录片《跳飞机》电影观赏会。恰巧两部影片皆涉及外籍工人(外劳)的议题,这勾起我早年跳飞机的岁月……

台湾纪录片《九枪》导演为蔡崇隆,该片去年荣获金马奖最佳纪录片奖。内容讲述2017年台湾移工阮国非(台湾称“外劳”为“移工”)被警察开9枪打死的事件。

24岁的阮国非于2013年到台湾工作,因遭剥削,两年后脱离原雇主成为“黑工”, 过后遭警察追捕时遭警员连开9枪,因延迟送院导致失血过多死亡,该事件在台湾引起轰动……令观众震撼的是,导演通过警车监视器完整展示了警察枪伤阮国非的过程。

当时阮国非全身赤裸手无寸铁,但该陈姓警员却连开9枪,并且一众警员对他的态度仿如对待动物,非常不人道。

其实我挺后悔观看了部分枪杀的画面,目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如此被夺走,心里极不舒服,导致连续几个晚上都被该画面所干扰。

导演通过线上交流表示,他拍该片并非刻意去控诉开枪的警员,而是想通过这个悲剧显示台湾社会的结构性问题——台湾基层警员用枪训练不足,以及台湾社会长期对移工的漠视及恐惧,才导致悲剧发生。

另一部纪录短片《跳飞机》,导演为李慈恩,来自马来西亚,这是她在台湾求学的首部纪录片,该片获2022年新北市学生影像新星奖最佳纪录片,也入围台湾 2023年金穗奖。

短片讲述了她与跳飞机父亲的疏离关系,父亲对她而言即亲密也疏远。她通过影像由父亲朋友与母亲的口述中,去拼凑父亲的图像。

令我惊讶的是,出席的观众蛮多是年轻人,当中有些父母曾经或现仍在国外工作。讨论相当热烈,感受到“跳飞机”,对亲子关系的确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外劳汇聚地练“同理心”

1988年,我展开了自身的“跳飞机”旅程——先去台湾,后再到日本。台湾较易适应,因语言文化相近,只是打两份工倍感疲倦,另因性格过于感性易涌现孤独失落的乡愁。

去日本是通过本地仲介,对方表示是在东京某现代化设备的豆腐厂工作,无需过重的体力活,但到达后发现“货不对办”,其实是东京市郊偏远的家庭式豆腐厂,宿舍是临时搭建的木寮,卫生设备很差,并需大量的体力劳作。我做了一天就全身酸痛不堪,知道无法胜任,于是第二天就私自离开。

在东京流荡了几天后,幸运遇到一位来自马来西亚的同乡介绍了一份餐馆工作。老板是韩国华人,由于知道我身分非法,以低于市场一半的薪水雇用我。我做了两星期后,在某印度餐馆找到待遇合理的工作就辞职。当时老板威胁说不付薪水,不过最后还是付薪。

我仍记得每回早上坐地铁上班,总感觉有些怪异的眼神不时瞄过来,那刻我体验到被“歧视”的感觉。但这些体验对我而言是好的。

回国后不久,我所居住的半山芭也慢慢成为外籍工人与难民汇聚的社区,是一个让我练习“同理心”的好场所。

感恩承担艰险工作

记得有回与同事聊天,她表示星期天期很怕下吉隆坡,因都是外籍工人聚集,很有压力,觉得不安全。

我想起以前在日本工作休假都会往新宿跑,因那是各国外籍工人聚集的地方,容易找到同乡聊天。我告诉她外籍工人平时工作辛苦,假期出门相聚是正常且合理的事情,并且他们对我国的基础建设做出很大的贡献。

我记得有回路过某处,目睹几位外籍工人正浸泡在臭气熏天的沟渠里做清理工作。我心里当下升起一份感恩之情,这些在我们眼中不受重视的外籍工人,承接了许多国人不愿担任的艰苦险工作。

人对陌生的族群总充满恐惧与想像,视他们为“外来者”或“他者”。唯有我们明白每个人都与我们息息相关,所有人都是“生命共同体”,如此偏见与歧视才会慢慢减弱,“同理心”才会慢慢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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